夜無溟瞳孔微縮。

　　旋即，他閉了閉眼，掩住眸底深處的幾分掙紮之色。

　　雲瀾沉著聲音問：「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夜無溟睜開眼，牽住雲瀾的雙手，眉眼低垂：「我從你口中得知你雙腿留下病根的事……我很痛苦。」

　　「我讓下屬去尋火系靈植，希望能讓你的腿恢復原初。所以，隻要我能得到那株赤曇荊棘，我什麼都可以豁出去，哪怕是……」

　　「哪怕是——失去一半的壽命？」

　　雲瀾突然冷不丁地打斷他的話。

　　夜無溟沒把話說下去，他擡起眼睫，對上她泛紅的眸子。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和長老們的大戰結束了，她終於能徹底放鬆下來了，那些暫時被她深藏在心底深處裡的悲痛，才驟然冒起，刺得她的心臟陣陣發疼。

　　雲瀾哽咽著聲音開口：「你用化形術變成『小明』的那一刻，你就應該清楚我現在身體裡……也同樣有一半屬於寒淵的魔魂。」

　　「我身上背負著啟星和寒淵的性命，還有很多死在五年前的人族的性命，我已經……不能再繼續背負更多的東西了……」

　　夜無溟望著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滴，那些溫熱的水珠落在他的手背，明明沒什麼重量，卻猶如巨石一樣砸進他的心窩，心臟連帶著胸腔一起生出痛意。

　　痛得他都要窒息了。

　　「對不起，對不起……」

　　夜無溟神色無措地擦去雲瀾的眼淚，又把她抱住，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我知錯了，瀾，不要哭。」

　　雲瀾揪住他的衣襟，聲音乾澀喑啞：「無溟，我不要你的命，我隻想你能好好地陪在我身邊……」

　　「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夜無溟鬆開她，眼神認真地凝視她，一字一句道：「我會陪在你身邊，永遠。」

　　直至炎日衰敗，群星黯淡，海水枯竭，萬物傾頹——

　　再無任何事物能把我們分開。

　　雲瀾聽到他無比堅定的嗓音，眼眶一陣酸澀發熱。

　　「怎麼又哭了？」

　　夜無溟的目光觸及到她那又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手指擡起為她擦拭。

　　淚水在他指腹處暈開絲絲濕潤感，怎麼擦都擦不完。

　　最後，夜無溟把臉湊近她，一點點吻去她臉上的濕意。

　　薄唇從她的眼角往下滑落，吻她的臉頰，吻她的鼻尖，最後是吻她緊咬著的唇。

　　充滿無盡的憐愛，深情入骨。

　　這是自分別五年之後，她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與他親吻。

　　唇齒交融的那一刻，心裡有什麼東西被瞬間盈滿了，那種充實的感覺……好久違。

　　雲瀾被激得渾身都在發顫，她捧住夜無溟的臉，指尖在他臉上輕輕摩挲，加深這個來之不易的吻。

　　片刻後，彼此的唇分開。

　　夜無溟看著伴侶那雙濕漉漉的眼眸，紅得像是兔子一樣，他無聲笑了，又在她額上親了親：「不要再哭了。」

　　「你不適合眼淚，你要一直肆意灑脫，一直自由爛漫，所以，笑容才最適合你。」

　　雲瀾眸光略有閃爍，她靠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那陣好聞的淡淡冷香。

　　半響，雲瀾語氣悶悶地說：「我恨你。」

　　她說著恨他，語氣中卻沒有半分恨意。

　　隻有賭氣。

　　夜無溟環住雲瀾的腰，口吻強勢且帶著不容置疑：「不準恨我。」

　　她又說：「我討厭你。」

　　某魔尊：「也不準。」

　　雲瀾：「……」

　　雲瀾：「我愛你。」

　　夜無溟的眉眼軟了下來，欣喜與愛意在心底瀰漫泛濫。

　　他一時難以壓抑，也不想再壓抑，再次捧住雲瀾的臉，吻住她的唇，繾綣廝磨：「我也愛你，好愛，好愛……」

　　**

　　夜幕。

　　昏死過去的紫焰君被朝遙和琢光扶著送回客房。

　　空影羽找來幾位妖族醫師為紫焰君查看傷勢，最後隻開了一些治療皮外傷的葯貼便離開了。

　　開玩笑，雲瀾那枚九品丹藥藥效如此好，有九品丹藥在，哪還用得上他們這些醫師？

　　紫焰君醒過來時，已是深夜時分。

　　房外萬籟俱寂，連點蟲鳴聲都沒有，卻是十分難得的沉靜與安寧。

　　朝遙在一旁打坐閉目養神，聽到動靜，才慢慢睜開碧綠色的妖瞳：「醒了？」

　　「咳咳……」

　　紫焰君捂著發疼的胸口勉強撐起身子，他低聲咳嗽幾下，昏過去前的記憶迅速在腦海中閃爍，面色一片黯淡的灰白：「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