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神色有些恍惚，連入口的酒液都變得苦澀至極。

　　「說起來，師妹。」

　　蕭長生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來：「你跟鬼域尊主之間……」

　　雲瀾轉眼看他：「什麼？」

　　聽到宿敵的尊稱，小明眼神微沉，不動聲色豎起耳朵聽下去。

　　蕭長生斟酌了一下言辭：「五年前也好，五年後也罷，他的身體好像還是一直這麼虛弱，你打算給他治一輩子嗎？」

　　雲瀾聽言又垂下眼簾，指尖輕彈杯沿的一滴酒，搖搖頭：「我不知道。」

　　「除了一直治下去，我好像找不到其他辦法吊住他的命。」

　　蕭長生輕嘆一聲：「他看著沒點正經，但對你也是用情至深……否則，也不會心甘情願把一半的魔魂給你，相當於是把他的半條命都送你了。」

　　小明瞳孔微縮。

　　寒淵把一半的魔魂取出來給她？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在碧落之境和寒淵的那一戰——

　　那時候，他就察覺到寒淵的身體變得很虛弱。

　　原來他虛弱的原因，是他失去了一半的魔魂……

　　雲瀾拿起酒杯，一昂頭就把杯中的酒飲盡，又道：「為我付出魔魂的事，我很感激他，但……我隻能感激。」

　　蕭長生輕拍她的肩膀：「走一步算一步吧，這五年，你已經很努力了。」

　　「不努力不行啊。」雲瀾沖他無奈地笑了笑。

　　啟星那萬年的修鍊力量，對現在的她而言還是太龐大了。

　　雖說有寒淵的魔魂為她中和，但她也必須要加快修鍊的進度。

　　「不說我了。」雲瀾給蕭長生倒酒，「來說說你吧，師兄，我好像一直都不見你說起過你的親人。」

　　蕭長生一愣，又微笑著搖頭：「親人？你和師父，就是我的親人。」

　　「我一出生就是個孤兒，連名字都沒有，因為父母都在戰亂裡死了。我以前就是個病秧子，體弱多病，要是沒遇到師父，可能哪天會病死吧。」

　　「拜師之後，師父給我取名長生，就是希望我能長生不痛，無疾無憂。」

　　蕭長生對著天上的月亮舉起酒杯：「我現在過得很好啊，師父領我入修行之道，又在修行之道中遇到你……活在當下，已經很滿足了。」

　　「我死去的父母如果能看到我現在這樣，應該是很欣慰的。」

　　雲瀾聽言，也擡眼看向夜空中的皎潔滿月，喃喃：「我父母……也應該對現在的我很欣慰吧？」

　　蕭長生側目望著雲瀾臉上的黯然，緩聲道：「師妹這麼厲害，你父母怎麼會不欣慰？」

　　雲瀾與蕭長生相視一笑，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喝酒吧，師兄。」

　　小明坐在雲瀾身側，他看著雲瀾的側臉，伸手輕輕地牽著她的手。

　　雲瀾感受到掌心一熱，下意識地低頭，對上小明漆黑明亮的眼睛，輕笑：「放心，我一定會帶你找到你的家人。」

　　「……好。」

　　小男孩應聲，牽住她的手微微用力。

　　瀾。

　　我的家人，隻有你。

　　**

　　同一時刻。

　　碧落之境，青滄學院。

　　湖邊的涼亭中，五人圍著石桌而坐，正對滿月。

　　「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啊，雲隱閣二當家。」殷長楓給風燼倒上一杯酒，打趣他道。

　　風燼身著深紫色錦袍，束著馬尾，雖已褪去少年姿態，但依然如五年前那般瀟灑俊逸。

　　當上雲隱閣副閣主後，他的眉目間更添幾分沉穩。

　　「最近確實忙，好不容易才擠出些時間出來和你們聚上一聚，我自罰一杯。」風燼拿起酒杯對另外四人舉了舉，然後一口悶了。

　　慕嫿輕哼，對風燼揮了揮拳頭：「忙歸忙，可不能虧待我們小樰啊，不然要你好看。」

　　聞人樰臉上一紅：「小嫿！」

　　風燼側目望向坐在他身邊的聞人樰，眼中掠過一道柔意，握住她的手，與她的手指緊緊相扣：「不會虧待她的。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人，她是我風燼今生唯一的伴侶。」

　　容檀之、殷長楓和慕嫿相視一眼，偷偷笑了。

　　嗯……看來有喜事將近了。

　　聞人樰捂著發燙髮紅的臉，不敢對上風燼那炙熱的眼神。

　　風燼摟著聞人樰的肩膀，與她親密地貼貼。

　　「燕襲還沒有出關，所以今晚來不了。」容檀之向隊友們解釋道，「日後等他出關了，我們再一聚。」

　　隊友們都知道樓燕襲已在萬劍宗閉關足足四年有多的事，表示理解。

　　慕嫿喝了一口酒，目光放向亭外的湖水，突然想到什麼，喃喃道：「說起來，上一次我們聚在一起喝酒那時候，是在去滄州盛會前吧？」

　　另外四人話音一頓，氣氛頓時沉寂了下來。

　　當時，他們小隊七人還是完整的，坐在一起舉杯歡飲，探討修行之道。

　　彷彿那隻是稀鬆平常的一晚。

　　隻是，從來沒有人預料到，後面會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