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北地正是滴水成冰的時候。

　　一盆冷水淋在身上，下一刻裴元卿就覺得衣服硬邦邦的，再一摸已經凍上了。

　　這是他唯一的一件厚衣服，明天還要穿的。

　　「我……我想見顧瀾。」

　　宋薔用力的關上大門，「她不想見你。」

　　裴元卿倒是想再等會兒，可不想實在是太冷了，他覺得自己像是掉進冰窟窿裡似的。

　　然而，就在他準備回去的時候，卻有人叫住了他。

　　「你是那個休了顧瀾的人？」

　　裴元卿緩緩地轉過身，打著哆嗦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

　　「我是石家的小姐，我叫石傲雪。」石傲雪看了看裴元卿，「比你們早來幾年，應該也會比你們早離開這裡，這兩天你們和顧家的事兒我也聽說了。」

　　裴元卿點點頭，「石小姐有什麼事兒嗎？」

　　他冷啊，凍死個人了。

　　「我隻是替裴少爺不值得罷了。」

　　「此話怎講？」

　　「裴少爺來這兒見顧瀾，莫不是想著破鏡重圓？」

　　裴元卿點點頭，「她肚子裡到底是懷著我的孩子，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我都不計較了。」

　　「裴少爺果然是大度之人，不過裴少爺怕是不知道，就在前幾天，我的弟弟被顧瀾給害得進了大牢。」

　　裴元卿抖了下，是真的冷，「為何？」

　　石傲雪嘆了口氣，「顧瀾跟我弟弟……」

　　她欲言又止，「算了，既然裴少爺不介意，那我便不說了。」

　　她微微點了下頭，然後便轉身離開。

　　她嘴上不說，可說出來的話已經讓人想入非非了。

　　可她不知道，裴元卿為了好日子壓根不想計較了。

　　至於石傲雪為什麼這麼做，就是單純的看不上顧瀾罷了。

　　要說替弟弟報仇，她也沒這個想法。

　　裴元卿沒見到顧瀾，還被淋了一盆水，寒風中又站了一會兒，當天晚上就發起了燒。

　　第二天他不想動，可還是硬著頭皮跟著去了採石場，隻盼著衙役們能夠通融一下。

　　裴秋歌倒是想睡個懶覺，好不容易不用早起流放了，可是被那讀書聲吵的心煩意亂。

　　她扯下蒙住頭的被子，吼道：「煩死了，一群鄉下娃，讀書有個屁用，還真的能夠考狀元不成？」

　　「天天的吵，睡都睡不好。」裴秋歌抱怨著。

　　江心月嘆了口氣，「我待會兒要去趟顧家，你在家裡好好的。」

　　「去顧家做什麼？」裴秋歌不悅地問道。

　　「你爹的意思是讓顧瀾回來。」

　　「她回來做什麼？」裴秋歌冷哼著道：「爹怎麼想的啊？」

　　「傻丫頭，你爹還不是為了你和你二哥！」

　　家裡沒外人，江婷婷被江心月打發著去撿些柴禾了。

　　侄女和女兒，自然是女兒重要了。

　　「為了我好，就別讓顧瀾回來，我最討厭她了。」

　　「秋歌，娘都打聽過了，顧家現在日子過的不錯，他們家早就還清了欠款，而且聽說擺攤做生意也賺了不少錢，聽說都要開鋪子了。」

　　裴秋歌撇嘴，但也是挺嫉妒的，光看著顧家人身上穿的漂亮衣服，她就羨慕了。

　　「要是顧瀾能夠重新嫁過來，她的陪嫁足夠讓咱們過上舒坦的日子。」

　　裴秋歌點點頭，「那我要買好看的衣服，還要首飾，我都凍死了，最好讓顧家給咱們建個大房子，這破屋子又小又漏風，我每天隻能用被子蓋住臉。」

　　江心月點點頭，「等到錢到手，自然不會虧待你的，所以你且忍忍。」

　　裴秋歌點點頭，此時又傳來一陣讀書聲，她大喊了一嗓子，「這麼早就讀書，也不知道顧瀾她娘掙多少錢？就她認識字啊，誰還沒讀過書？」

　　江心月笑笑，「等你大嫂……等你表姐回來，讓她給你煮點粥吃，多穿點，千萬別凍著，娘去顧家。」

　　「娘，我也跟你去。」裴秋歌道。

　　「你去做什麼？」江心月捨不得女兒受委屈，「顧家人都不好對付。」

　　「顧家暖和，我看他們的煙囪整天冒煙，家裡冷死了，您看看我的手都生凍瘡了。」裴秋歌撒嬌似的晃著江心月的胳膊。

　　「那好吧，不過你可別亂說話，要是事情辦不成，你的那些漂亮衣裳可就沒有了。」

　　裴秋歌撇撇嘴，「知道了。」

　　母女兩個來到顧家，經過學堂的時候，裴秋歌朝著裡面瞥了眼，不屑地道：「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孩子，隨便教教就行了，這錢可真好掙。」

　　她不知道的事，張儀根本不要錢不說，還會貼補孩子們的筆墨紙硯錢，甚至因為嘆氣冷，屋子裡的碳火也是顧家出錢買的。

　　手凍僵了，孩子們還怎麼寫字啊？

　　到了顧家門口，江心月探頭探腦地朝著裡面瞧了瞧，大冷天的，她也怕被淋一盆冷水。

　　好在，門開著，並沒有人端著冷水等在那裡。

　　「你們來做什麼？」黎暮暮正幫著宋薔把穿好的串拿到外面凍上，這樣可以放很久。

　　江心月看到黎暮暮，嘴角下意識地抽了抽，經過這兩件事，她可不敢小瞧了這丫頭。

　　更讓她佩服的是，小丫頭的醫術真真是厲害。

　　顧瀾肚子裡的孩子自然也是她保下的，更別說她隻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裴元卿不能生孩子的事兒。

　　「我來……是來找你表姐的。」

　　「我表姐不想見你。」黎暮暮道。

　　「我來是有好事兒找她。」江心月道。

　　「你說的好事兒是讓我表姐重新回你們裴家嗎？」

　　江心月深吸了一口涼氣，暗道這小丫頭真聰明，她竟然知道。

　　「是啊……這不就是好事兒嗎？」

　　「對你們那是天大的好事兒，對我表姐那就是壞事。」黎暮暮白了母女兩個一眼，「趕緊走。」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裴秋歌還以為自己是小姐呢，哪裡受過這個委屈，「我們來你們家，連門都不讓進，這就是你們家的待客之道嗎？再說了，你又不姓顧，顧家的事兒輪得到你做主嗎？」

　　黎暮暮打量著裴秋歌，知道又是個事兒多的，「顧家的事兒輪不到我做主，更輪不到你做主了？求人還這個態度，嘖嘖嘖，想來之前也沒少欺負我表姐。」

　　江心月咂舌，示意女兒不要再說了。

　　「孩子，我們是真心來商量他們的事兒的，你家大人呢？」江心月也有些不高興，站了這麼半天，顧家楞是連個大人都不出來，也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