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看了賀千雪一眼，乾脆在那男子身邊坐下。

　　儘管被四周那麼多人辱罵，但這男子充耳不聞，抱著碗咕咕咚咚，把一碗湯都喝了個乾淨。

　　看著他這個樣子，賀千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覺得這個騙子實在太囂張了。

　　「林漠，你要說不出來我哪裡有錯，我現在就立馬報警！」

　　賀千雪怒聲道，同時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見林漠了。

　　她之所以來找林漠，是因為她打心底仰慕林漠。

　　但林漠今天做的事，實在讓她看不起。

　　林漠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突然道：「哥們，什麼時候動手術？」

　　男子愣了一下，面色急變，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漠。

　　「你……你怎麼知道？」

　　林漠輕聲道：「從你們進來，我就看出來了。」

　　男子低著頭，眼眶發紅：「快了。」

　　「再過幾天，錢湊齊就可以了。」

　　林漠嘆了口氣：「你可知道，這個手術做完，你就活不了了！」

　　男子咬著牙不說話。

　　賀千雪有些懵圈，她低聲道：「什麼……什麼手術？」

　　「你有病？」

　　「你……你騙錢，是為了治病？」

　　她有些慌了，如果自己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她也會過意不去啊。

　　男子搖了搖頭：「我沒病。」

　　賀千雪面色頓時變得難堪：「你沒病，那你騙什麼錢？」

　　「你……你……」

　　男子低聲道：「可是，我爸有啊！」

　　說出這句話，男子眼淚不覺湧出：「尿毒症，找不到合適的腎源，隻能換我的。」

　　「我不能不吃飯，我必須保證足夠的營養，我……我要救他啊！」

　　賀千雪愣住了，這一句話，對她的衝擊實在太大了，她的腦子不由一片空白。

　　四周眾人也都沉默了，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情況。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人道：「哎，這孩子，還是很有孝心的嘛！」

　　「不過，換腎而已，也不是大事。」

　　「孩子，我認識一個朋友，割了一個腎，現在也活得好好的。」

　　「樂觀點，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賀千雪點了點頭。

　　林漠嘆了口氣，輕聲道：「如果他有兩個腎，割掉一個，是可以活。」

　　「但是，如果隻剩一個腎呢？』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嘩然。

　　賀千雪驚呼：「怎麼會就剩一個腎了？」

　　林漠看著男子。

　　男子雙手緊握，指甲深深刺進肉裡。他咬牙堅持了半天，低聲道：「這些年，為了給他看病，我……我早就賣了一個。」

　　這一下，整個店裡所有人都沸騰了。

　　誰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情況。

　　賀千雪急了：「你隻剩下一個腎了，你還移給他，那你不死定了？」

　　「你……你怎麼能這麼做？」

　　男子看了賀千雪一眼，又看著外面的小巷子，低聲道：「他一直教育我，做人要誠實，要腳踏實地。」

　　「我這輩子，看樣子是做不到誠實了。」

　　「我隻能把欠他的還給他！」

　　「我因他而來，為他而去，沒有什麼不對！」

　　「諸位，對不起了！」

　　男子說完，流著淚從麵館沖了出去。

　　賀千雪坐在椅子上，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現在才明白林漠那句話，這世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

　　想起剛才男子背著他父親進來的樣子，或者，在他小時候，他父親就是那樣背著他吧。

　　你養我小，我養你老。

　　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永遠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