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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192章 雷霆雨露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56 2024-04-30 15:06

  第1192章 雷霆雨露

  江汝默作為國相,是天子與百官間的最後一段緩衝。

  因為天子金口玉言,一開口就再無轉圜餘地。

  但柳應麒並不與江汝默多做解釋,隻一口一個恭請聖裁,這是與田希禮刺刀見紅,隻求生死二字。

  江汝默亦是不能再說什麽。

  在這個時候,田希禮保持了沉默。

  沒有指責,沒有反駁,沒有求懇,什麽都沒有。
認命式的沉默。

  這是聰明的選擇。

  柳應麒以死求死,當然是一步殺著,但也有以死脅迫天子的意思在裡面。
柳應麒是已經一無所有,管不得其它,隻要他田希禮同死。

  而他恰恰要做出不同的表現。

  相對於現在的柳應麒,他的確有恐懼,他華室美服、大權在握,幾乎擁有一切,他怎麽會對死亡不恐懼?

  那他就讓自己的恐懼更分明一些。

  懂得恐懼的人,才更恭順、更服從。

  他以自己的“順”,更凸顯柳應麒的“逆”。

  所以天威之下,他默而無聲,用行動詮釋那一句,“伏乞陛下明鑒。

  同樣是跪伏在那裡,等待聖裁。

  他才是真正的任殺任罰!

  他先前貿然發難,的確是輕視了柳應麒,輕視了其人的智慧,也輕視了其人的勇氣。

  現在對方抓住機會直接將帥相對,以死求死。
這一步狠絕的兌子之棋,他破不了。

  但在齊國這張棋盤上,柳應麒和他的廝殺,不僅僅是他們自己。
還有高出一切的意志存在。

  因而他索性放開一切,任由齊帝處置。

  他不相信齊帝這樣的蓋世雄主,會容許自己的決定被別人左右,哪怕是以死相迫,畢竟也有個迫字!

  退一步說,就算齊帝真的將他與柳應麒一並賜死,他恭順的去死,和柳應麒脅迫式的去死,意義也截然不同。

  這是對田家來說最好的選擇!

  齊天子必須要記得他田希禮的忠誠恭順!
如此才能不失人心。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天子的決定。

  事涉一位世襲侯爺,一位世襲伯爺,兩個齊國名門,沒人能替天子做決定。

  國相不可以,皇後、太子、諸皇子皇女更不行。

  而天子沒有沉默太久。

  他的聲音似自九天而落,極盡威嚴:“青羊子!

  正在默默旁觀這一場名門爭鬥的薑望,有那麽一瞬間,是愣住的。

  我是誰?
我在做什麽?
叫我做什麽?

  但困惑歸困惑,卻還是極快地反應過來,拱手拜道:“臣在!

  “朕令你即刻出發去大澤郡,鎖拿柳嘯回來。

  齊天子的聲音顯不出情緒:“你可敢去?

  以內府修為,去鎖拿一個神臨強者,而且是一個已經鐵了心的、在事實上罔顧了齊律的神臨強者,自然是需要一些膽量的。

  因為現在的柳嘯,很可能根本不在乎你是青羊子又或什麽三品金瓜武士!

  但薑望面無懼色,甚至連一點遲疑都看不到。

  “陛下天威加之,拿一罪囚,臣有何不敢?

  他隻拜了一拜,二話不說,便自這太廟前拔地而起,踏碎青雲印記,直赴大澤郡!

  “好樣的!
”重玄勝在心中喝了一聲彩。

  在他看來,此行根本毫無風險。
無論柳嘯殺沒殺死田安平,其人對於扶風柳氏的忠誠都是毋庸置疑的。
天子派人去拿他,他若敢反抗,就是拿整個扶風柳氏的安危冒險。

  在有可能的生死危機之前,人很難不遲疑。
作為今日大典的主角,薑望這一刻的表現,正是彰顯了他的勇氣和忠誠,非常亮眼。

  而對薑望來說,事實上他隻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齊天子親自下令,我有沒有拒絕的可能?

  答案顯然是明確的。
所以他毫無遲疑,接令便走。

  至於各種利弊權衡,大可以在路上慢慢想。

  薑望踏碎青雲而遠,端坐龍椅的大齊皇帝,這才緩聲道:“宣懷伯,高昌侯,先起來吧。

  柳應麒向天子求死,天子避而不談,隻令人去鎖拿柳嘯,這本身即是態度。

  首先一個,對柳嘯的處置,要看最終的結果,看田安平死沒死。

  其次,派薑望去,正是要讓柳應麒和田希禮看清楚。

  要說天驕,齊國多得是。
眼前就有一個天下第一,那是在觀河台跟列國頂級天驕爭殺回來的魁首。

  所以不要覺得死一個柳神通有多麽了不起,也不要覺得家族裡還有一個田安平,就有多麽夠分量。

  要自己掂量清楚!

  “臣,叩謝天恩!
”逃過一劫,田希禮忙不疊叩頭起身。

  而柳應麒雖然淚痕未乾、故意未加防護的額頭已磕出鮮血,但也不能再跪。

  他哽咽道:“臣,謝恩!

  天子之罰,不能不受。

  天子之恩,不能不受!

  兩位爵爺一前一後立在高台上,其餘大臣勳貴如避瘟神,離得極遠。

  大齊皇帝的聲音又落下:“禮官,殿前失儀,該當何罪?

  主持大殿的禮官躬身道:“啟稟陛下,罪有數等,若天子無恕,或笞之,或降職奪爵,或死!

  齊天子道:“高昌侯、宣懷伯,先祖都於國有功,朕常思之。
今日雖失儀,朕當恕其死。
然罪不可不罰,當笞五十,以儆效尤!

  天子看向曹皆:“曹將軍,有勞。

  曹皆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臣領命!

  然後直接對田希禮、柳應麒擡了擡手:“請吧。

  天子的問話有名堂。

  他說的是“殿前失儀”,而非柳應麒求死時所說的“大典失禮、太廟失儀”。

  因為太廟失儀,是冒犯了歷代先皇。

  而從禮法上來講,天子不能替歷代先皇寬恕罪責!

  天子正是要責罰柳應麒和田希禮,但又不因此殺了他們,因而有此問。

  禮官顯然領略到了君心。

  田希禮一言不發,走下高台,走到廣場之上。
褪去外衣,又解內衫,直接便當著文武百官、觀禮百姓的面,赤裸上身,然後跪了下來。

  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想他何等身份,卻要在這麽多身份遠不如他的人面前裸身受刑。

  但或者這已是最好的結果,所以他默然受之,一如前例。

  柳應麒的動作如出一轍,但面色更悲。

  曹皆大步走到高台之下,將手一伸。

  自然有人奉上一條沾水的鞭子。

  此鞭為刑鞭,沾的是刺水。

  此鞭持之以法,此水觸之如針刺。

  他將手一揚,鞭子在空中接連炸響三次,這代表著天地共證、法獸同聞。

  然後一鞭抽落——

  啪!

  身具神臨修為的田希禮,和外樓巔峰修為的柳應麒,全部被這一鞭,抽得趴倒在地!
面容極度扭曲,才沒有痛呼出聲。

  他們同樣咬著牙,撐住地面,讓自己直起身來。

  肅穆的太廟之前,巨大的廣場之上,隻有一道一道的鞭聲回響。

  而兩位尊貴的勳爵,不斷地撲倒,又掙紮著爬起。

  這一對世仇宿怨,在這樣的境地中,終於達成了可悲的一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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