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雙手冰涼，哆哆嗦嗦連煙都叼不穩。

　　楚宇軒皺緊眉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怕，繼續說。”

　　黃毛咽了口唾沫，緩了好一陣，顫抖道：“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其中一個保安打了我一棍子，罵我說，不想死就趕緊滾，我……我當時真的很害怕！他們三十多個人呐！我、我隻能躲到一旁，眼睜睜看着、看着他們把豆子給、給打死了！”

　　“一分鐘都不到啊，豆子的内髒都被打出來了，腦漿濺了一地！”

　　楚宇軒深吸口氣：“你們怎麼招惹了這麼一幫亡命徒？”

　　黃毛搖頭道：“不認識，真的不認識！打完人後，他們就潇潇灑灑的走了，我急忙給彬哥打電話，兄弟們趕到後，也都被吓得不輕，趕緊報了警，可是，到案後，他們、他們居然說，是打錯人了！一條人命啊，他們就一句輕飄飄的打錯了！而且，事發現場，也沒監控，就隻抓了他們幾個打手！”

　　“後來，彬哥私下裡打聽了一下，那夥人，是一家安保公司的，跟街D辦簽了協議，冠冕堂皇說什麼維護治安……但其實，就是個收賬公司，那些人也都是公司裡的打手，他們老闆是個放高利貸的，叫、叫賀保寶！”

　　“誰？”楚宇軒眸子忽地一亮：“賀保寶？！”

　　黃毛一愣，膽怯道：“楚總，你、你認識他？”

　　楚宇軒不禁覺得一陣好笑，天底下還有這麼巧的事？

　　前幾天沒動賀保寶，就是想留他一命，等自己找到合适的人選，再拿他祭旗，用他的命讓自己挑選的“人才”在道上鬧出點名堂來。

　　這……還急着往嘴邊喂？

　　“我聽說過而已。”楚宇軒淺笑道：“你繼續說。”

　　黃毛緊咬着後槽牙，雙眼通紅道：“那賀保寶後台很硬，多年前就當街打死過人，當時被媒體一直關注着，案子辦的也快，被判了無期。可是，等那件事慢慢淡出大衆視野，他背後的人就開始操作了，兩年之内，居然連續減刑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呐！沒多久就出來了！”

　　“彬哥知道惹不起他，也沒人能給我們這幫小毛賊主持公道，但兄弟也不能白死啊！前天夜裡，我們就在想要怎麼去報仇，彬哥說，不能再損傷太多兄弟，而且，火拼肯定不行，要智取……可天一亮，他就不見了！打電話也打不通，我們知道，他肯定是不想牽扯我們，一個人去找賀保寶報仇了！”

　　話落，另一名長着一張大衆臉的小弟接過了話茬：“楚總，我最擅長的就是跟蹤，昨天我跟了賀保寶一天一夜，剛回來換了另一個兄弟去跟着，到現在，一直都沒發現彬哥動手……楚總，你一定要幫幫我們找到彬哥，不能讓彬哥幹傻事兒啊！”

　　楚宇軒咂摸嘴道：“你們呀，怎麼不第一時間就找我？”

　　黃毛低了低頭：“彬哥說，你一直讓他離你遠點，所以，他、他不想麻煩你。”

　　“哎……”楚宇軒歎口氣，咕哝道：“這個李彬，倒真有點做大哥的樣子。”

　　正說着，老四跟老五也趕了過來，兄弟倆聽黃毛大概說了說經過，也被氣的不輕。

　　“來的路上我還在想，李彬電話關機，一時半會兒不好找到他，但現在看來，也不用着急了，盯着賀保寶就行。”老五說道。

　　楚宇軒點了點頭，問老四道：“家夥帶了嗎？”

　　老四：“我聽說死人了，帶了些。”

　　楚宇軒看向那位大衆臉，說道：“問問跟你接班的兄弟，賀保寶現在在哪？”

　　大衆臉忙不疊地打了通電話，對楚宇軒說道：“在刑警隊。”

　　楚宇軒斟酌一番，說道：“你們好好休息吧，養足精神。李彬肯定在暗中觀察着賀保寶，想找機會動手，不管他什麼時候動手，這姓賀的，我不會讓他活過今晚上，一定把李彬完完整整的給你們找回來！”

　　黃毛幾人互相看了看，抛開楚宇軒的背景不談，就單單上次在地下車庫以一敵多、砍死了一電梯人的壯舉，眼下這句話也完全不用質疑，便咬牙說道：“楚總，我們也跟你去！”

　　楚宇軒眉梢輕挑：“不怕了？”

　　黃毛羞憤難當，低着頭一言不發。

　　楚宇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種情況，害怕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你還身單影隻手無寸鐵，别自責……今晚，我帶你們練練膽！”

　　說着，又看向那位大衆臉：“讓你那位兄弟今天都好好跟着賀保寶，注意别被發現，大白天咱不能太放肆，隻能等晚上動手，明白嗎？”

　　“好，楚總，我們都聽你的！”

　　…………

　　一個小時後，楚宇軒打着給姐姐送午飯的旗号，來到了刑警隊。事實上，不過是閑來無聊，想來探探這件案子如今的進展。

　　警隊裡，楚沐涵正忙的焦頭爛額，傳喚到案的街D辦主任一味地推卸責任，撇清跟賀保寶的關系，還時不時地拿局長壓她。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就是為了維護治安，所以跟安保公司簽了一份外包協議，這次打死人的事兒，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全是他們安保公司的個人行為，你們抓他們就行了，問我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每天都加班加點任勞任怨地為街坊們服務，你們就這麼對待我？我一定要找你們局長好好聊聊！”

　　賀保寶則是一臉不屑，嚣張道：“我們也是為了維護治安！前天收到消息說有人在街頭鬧事，我們的人就趕緊趕過去了，發生沖突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這件事兒就是個意外，我賠錢不就是了嘛！”

　　楚沐涵氣地雙手發顫：“一條人命，你就想賠點錢輕飄飄了事？！”

　　賀保寶冷哼道：“那你還要我怎樣？該抓的你們也抓了，難不成讓我給他償命？警官，你懂不懂法律？”

　　“報案人的筆錄裡，清清楚楚說了，行兇的一共有三十多人！”楚沐涵怒道：“你以為，挑幾個人出來，就能把所有事兒都扛下來了？！”

　　賀保寶瞪着眼睛，沒好氣道：“他說多少就多少？啊？說一萬你也信？有證據你就抓呀，不要跟我哇哇叫！你當差的吃得好哇？嗓門大哇？媽的，一點腦子都沒有！”

　　雖說賀保寶向來嚣張，但平常也沒有嚣張到這個份兒上。眼下，實在是心緒太過煩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大前天修理廠的幾個小弟趁他喝醉酒、撬了他的保險櫃，拿着所有的現金跑路，這還沒顧上去找他們呢，公司裡的打手又闖了禍。

　　其實本來就是一點小摩擦，一個打手喝醉酒，跟一個小夥子在街上嚷罵了幾句，由于當時是一個人，這打手也沒敢太嚣張，可回到宿舍後又氣不過，就叫了一大票人，出來“維護Z安”，但由于喝的有點多，認錯了人，才打死了豆子……

　　隻是，不管認沒認錯人，這群畜牲犯下的惡都不是“令人發指”所能形容的了，拿人命當草芥，足見平時能有多嚣張惡霸，為禍一方。

　　“你說什麼！”楚沐涵怒不可遏，擡手拽住了賀保寶的衣領。

　　哪料，賀保寶卻惡人先告狀，順勢大喊大叫了起來：“打人啦！有人管沒人管呐！警察打人啦！”

　　警隊裡一時間亂作一團，正隊長出面，才漸漸控制住了局面。

　　楚沐涵咬牙切齒，無意間瞥到斜倚在辦公大廳門口的楚宇軒，深吸口氣後，闊步走了過去。

　　“都說了我很忙，顧不上吃飯，你還來！”

　　楚宇軒将手裡的盒飯遞了過去：“吃兩口吧，天底下這麼多壞人，抓不完的。”

　　“我沒胃口！”楚沐涵仍在氣頭上，但當楚宇軒打開盒飯、把筷子遞到她手裡時，也沒怎麼拒絕，不顧形象地吃了起來。

　　片刻後，這位美女警花掀起眼皮看向楚宇軒，狐疑道：“無事獻殷勤，你來幹嘛？”

　　楚宇軒擡手，輕輕将她鬓間的發絲捋到了耳後，莞爾笑道：“我來看看我的好姐姐呗，還能幹嘛？”

　　楚沐涵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回頭望了望賀保寶，疑心道：“你跟他認識？”

　　“我？”楚宇軒痞笑：“我怎麼會認識這種煞筆？你呀，别老拿我當壞人看，我可是你弟，呵呵……快吃吧，都涼了。”

　　楚沐涵将信将疑，雖然覺得楚宇軒能來給她送飯實在不合常理，但自己這位弟弟應該不會跟賀保寶之流有染。

　　難不成，是因為上次劉民的案子、她并沒有把楚宇軒供出來，所以，讓楚宇軒跟她的關系更進了一步？

　　吃完了飯，楚沐涵便下了逐客令：“趕緊走吧，我還要忙。”

　　楚宇軒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賀保寶大搖大擺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幾個面目可憎的小弟。

　　在經過楚沐涵身邊說，賀保寶微微駐足，擡起雙手做了個被铐的姿勢，冷笑道：“警官，你抓不抓我？不抓我可就走了！”

　　楚沐涵強壓怒火，死死瞪着他。

　　抓？拿什麼抓？案子發生在後半夜，附近也沒監控，當時在場的幾個目擊者，當晚做筆錄還說看到有一大群人在動手，但第二天早上就統一了口徑，說隻看到被抓的三四個人在動手，還有兩三個人在勸架……

　　其中蹊跷不言而喻。

　　“哈哈哈……”賀保寶大笑着離開，楚宇軒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嘲弄而陰戾，像是看着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