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說，真相大白，他們都得到了報應，我應該釋懷了才對，是不是？可是我沒有。”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苦澀一笑說：“堵得難受，說不出來的感覺。我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日子過成了這樣……”

　　“我……可能真的生病了。”

　　他說他生病了，經常出現幻覺，感覺自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又或者說，感覺自己正經曆着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醫生說他可能是人格分裂，但和醫生以前接觸到患者又有所不同。

　　原本跟醫生說好，等官司結束又回去接受治療。

　　但是他拒絕了，他現在不敢告訴身邊的人自己看到的幻覺，他告訴醫生自己恢複得很好。

　　已經很久不見幻覺了，而且他一直在服藥。

　　他說，他感覺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又或者說，他其實更喜歡幻覺裡的人生，所以索性不治了。

　　絮絮叨叨兩個小時才離開。

　　他剛走沒多久傅懷義跟易雲碩來了，他們早商量好的，等官司結束過來看了看。

　　正好今天周末放假他們就來了。

　　他們發現墓前放着一束鮮花，看起來很是新鮮。

　　“這是陸江庭放的吧，他可能剛走。”

　　“嗯。”

　　“唉！那陸江庭肯定該說的都說了，沒驚喜了。”易雲碩把花放下，道：“建軍啊，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咱赢了官司，壞人都進去吃公家飯了。遺憾的是王晨晨真的不是你的兒子，你絕後了，這個……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意，你要是在意的話，要不以後你把我和傅懷義當你的……”

　　傅懷義瞪了他一眼。

　　易雲碩說：“你把我當兄弟，把兄弟的孩子當後代得了。當然了，我知道你把陸江庭那孫子當兄弟，但是他瘋了，老幻想别人的媳婦是他的。他這狀态一看就是個斷子絕孫樣，他八成沒後代。”

　　傅懷義又瞪了他一眼。

　　易雲碩立刻捂住嘴，“不好意思哈，我不太會說話。”

　　這時傅懷義開口，“那一家子對你做的事全被村民在法庭上說了出來，你那繼母沒有撫養過你，你與她之間沒有形成撫養關系，她因你得的錢全都得退回來。至于你爹……抱歉，他真是你爹，這個沒辦法。”

　　易雲碩立刻又接過話去，“不過你别擔心哈，你爹也得到了報應。聽說他摔了一跤，現在癱瘓了。”

　　現在王忠癱了，對他和江梅來說，竟然也達成了另一種微妙的平衡。

　　江梅咬死了錢不放，王忠癱瘓後，不能再去找領導取消贍養費了。

　　他癱了，錢自然落入了江梅的口袋。

　　而江梅也不能不管他，因為這錢王忠活着才有。

　　他一死，這幾十塊錢也沒有了，對鄉下一個老太太來說，幹啥一個月能賺幾十塊？根本不可能的事。

　　今天江梅去把那幾百塊的贍養費退還了，心都在滴血。

　　好在家底還算可以，她查了下賬，還了這錢後，王忠的戶頭上還有兩千多塊。

　　其中一筆錢，是去年方晴還的。

　　剩下的，就是他們打拼了一輩子的積蓄。

　　江梅坐在床頭上長歎了口氣，“唉！老頭子，那錢退了，現在咱家隻剩下這些錢了，也不知道日子能不能過。”

　　老頭子呀呀亂叫，也不知道想說啥，不過江梅也不關心。

　　她繼續道：“原本拿着存款，加上咱們兩口子每個月的贍養費，加上兒子兒媳婦的工資，我們一家人可以在這裡過上很好的生活。可萬萬沒想到……”

　　想到這兒，她滿臉怒意，“都怪方晴那賤人，要不是那賤人發騷勾引了建國，再被陸江庭給抓到了，根本不可能有這些事。”

　　她是這麼認為的，她不覺得她做錯了。

　　她覺得，要不是因為方晴勾引自家兒子的事被陸江庭抓了包，根本不可能以此引出那些陳年往事，晨晨的身世根本不可能被人發現，兒媳婦也不會嚷嚷着要離婚。

　　一切都是方晴的錯。

　　江梅兇狠的說：“要不是這賤人去坐牢了，我一定打得她滿地找牙。”

　　正說着，王晨晨推着王志怯生生的進來，“奶奶，我餓了。”

　　江梅：“……”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人不大，吃得比我還多。”

　　看着兩個孫子她心裡五味雜陳。

　　不是她不愛孫子，這帶把的小子哪個不愛呢？

　　她就是生氣他們兩個的娘，一個不要臉，一個沒良心。

　　她認命似的歎了口氣，出去給他們做飯，又道：“你們兩個可得跟我聽好了，千萬别學你們兩個的娘，那倆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是老王家的種，得學學你們……”

　　原本她想說，讓他們學學他們爹。

　　轉念一想，他們爹都坐牢了，還學個屁。

　　于是轉了話說：“得學你們老王家的爺們，這樣長大了才有出息。”

　　雖然她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認王建軍就是比她的兒子強。

　　她還有個大兒子，那大兒子……算了，不提也罷，白疼他一場。

　　忙活一場後，安排兩個小子睡了覺，江梅又坐到床邊說。

　　“我決定了，把晨晨給陸江庭。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覺得老姐妹說得對，晨晨跟着陸江庭比跟着我們回鄉下強。這裡的學校好，陸江庭有錢，也不會餓着他。幾十塊錢咱們自己用都夠嗆，養不了孩子。”

　　王忠一聽哇哇的叫得兇。

　　江梅白了他一眼說：“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還舍不得呢。你放心吧，就這幾年跟着他，等晨晨長大了我就來接他。咱老王家的種，那不能真給他姓陸的養老送終。”

　　她把自己想象中的完美計劃說給王忠聽，王忠氣得翻白眼。

　　可惜沒用，江梅聽不懂。

　　又或者她聽懂了也當聽不懂。

　　“就這麼說定了，等安排好了孫子的事，我就去找唐小芬，勸她跟咱們一起回去。”

　　在她的思想裡，哪有離婚的？

　　女人離了婆家就沒有家了，那活不下去，得死。

　　一個女人，就算是死，也不可以離婚。

　　而唐小芬鬧騰這一場，無非是看他們對她不夠好。

　　得嘞，算了，她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