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訓斥王晨晨時，他就低着頭落淚。

　　牙齒咬破了嘴皮也不發出一絲聲音，想着他的遭遇，年輕的女老師母愛泛濫，有些不忍。

　　就她了解的隻字片語裡，也能拼湊個故事的大概。

　　她覺得，發生這種事孩子真的很無辜。

　　他又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

　　一直以來，他都享受着烈士遺孤的殊榮，突然有一天變了。

　　這能怪他嗎？都是大人造的孽。

　　“唉！”老師長歎了口氣說：“走吧，晚上我跟你一起回你家。”

　　王晨晨很害怕，“我陸叔叔會……會……”

　　“沒事的，别怕，老師去跟他說。”

　　于是，陸江庭被請家長失約後，老師直接來了個家訪。

　　老師讓王晨晨等她一會兒，老師完成了工作才跟王晨晨一起去他家。

　　他今兒比往日回家晚了許久，陸江庭都毫不在意。

　　他像個木偶似的打掃着房間，做個一言難盡的飯菜。

　　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都沒引起他半分注意，他還在切菜。

　　王晨晨放下書包對廚房裡的人說：“陸叔叔，老師來了。”

　　切菜的動作一頓，陸江庭轉過了頭。

　　看來果然是老師來了。

　　他眼裡的不耐煩一閃而逝。

　　“晨晨家長，聽說您一直很忙，所以我抽了這下班放學的時間過來拜訪您，不會顯得冒昧吧？”

　　“嗯。”

　　陸江庭輕嗯了一聲。

　　老師：“這是冒昧呢，還是不冒昧呢。”

　　老師正要再次開口時，就聽陸江庭說話了，“我不是他的家長，我隻是暫時的監護人。”

　　老師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定了定神，默默的在心裡盤算着怎麼開口。

　　陸江庭淡淡道：“先去客廳坐吧，我很快過來。”

　　他依舊在切菜，切得很慢，也很認真。

　　可那土豆絲，依舊切得像筷子那麼粗。

　　老師看着都有些懵。

　　不過她也沒說啥，直接去了簡陋的客廳，坐在沙發上。

　　當初為了省錢，家具全是二手的。

　　本來就是破舊的沙發人家不要了，被他買來再用這麼久，就更破舊了。

　　老師一坐下去就嘎吱響，老師被驚吓了一下，身體往上擡了擡，有些尴尬。

　　土豆絲切完了陸江庭才過來，直言道：“老師有什麼話就說吧。”

　　“哎。”剛才老師已經打了半天腹稿。

　　“您的故事我聽說過一些，對此……我深表同情。”

　　陸江庭面無表情。

　　事情鬧得挺大，這周圍誰不知道那些惡心事？

　　“可是不管怎麼說，您現在都是王晨晨的監護人。既然您做了他的監護人，那……麻煩您配合一下我們老師的工作啊。”

　　“我不配合嗎？家長會我去了。”

　　“咳咳咳……”老師咳嗽幾聲，心想這哪夠啊。

　　“比如今年王晨晨有不得已的原因搞特殊沒簽字，明天就會有李晨晨要搞特殊，大家都搞特殊，我們的工作還怎麼做下去？”

　　陸江庭：“……”

　　老師也挺難做的，她頗為頭疼。

　　她要求所有人必須得讓家長簽字，就是怕孩子考得不好不敢讓家長知道。

　　長時間沒個成績，有些學生家長會來問她的。

　　那麼多孩子，她又不能每一個孩子的成績都一口答出來。

　　可是，自從王晨晨沒有家長簽字她同情過一次後，班上各種莫名其妙的借口就出來了。

　　甚至有些連試卷都沒了。

　　有說試卷被弟弟妹妹吃了的，說被家裡貓抓爛了，說被狗嚼爛了，被媽媽拿來點了火，爸爸拿去擦屁股……各種理由。

　　老師真的很難辦。

　　她說了半天，陸江庭就不急不緩的來了句，“就為那個簽字？”

　　老師笑容僵硬了下，說：“是的？”

　　陸江庭想到了那個夢，說：“字我不會簽，這是底線。”

　　老師嘴角狂抽。

　　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底線？

　　你堅持這個底線能成仙還是怎麼的？

　　為什麼要為難他們無辜又可憐的老師？

　　老師深吸一口氣，把另一張紙拿出來。

　　“既然如此，那王晨晨家長，您能否在這裡簽個字呢？”

　　陸江庭接過來一看，作為監護人，他主動放棄在學生王晨晨的任何作業試卷上簽名。

　　陸江庭有些煩躁，但又覺得确實為難人家老師不太好。

　　想了想，還是簽字了。

　　老師滿意的把東西收起來，想着王晨晨墊底的成績。

　　原本作為老師，應該跟他的監護人溝通一下的。

　　可是看人家家長這态度……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老師起身禮貌的說：“陸先生，我就打擾了，先走了。”

　　“晨晨，老師走了，再見。”

　　王晨晨小聲的說：“再見。”

　　老師一走，陸江庭表情就冷下來。

　　他一直冷着一張臉，這會兒更冷了。

　　“你這麼大了，應該懂事了，家裡的情況你應該都知道。我沒有撫養你的責任和義務，你不是建軍的孩子，我也并不願意撫養你。我今天還能讓你留在這裡，完全是在為曾經的錯誤買單。等你媽明年出獄，我就不會再管你了。所以……”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更加生冷，“所以麻煩你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不要給我找麻煩。不要把我當成你的家長或者監護人，你全當是一個讨厭你的陌生人。沒事的時候不要出來，不要讓我看見你，進你的房間去。”

　　陸江庭一指最小的那個房間。

　　他現在把王晨晨安排在最小的房間，不會幫他打掃衛生，也不會幫他洗衣服整理床鋪。

　　王晨晨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房間也亂是像狗窩。

　　陸江庭都知道，沒有可憐他，反而對他更加鄙夷了。

　　他這樣子，哪有建軍半點兒影子？

　　建軍很勤快的，很小就跟他奶奶一起做飯洗衣服。

　　他的衣裳雖然破舊，但是很幹淨整潔。

　　他的書本也幹淨整潔。

　　再看看王晨晨，成績差就算了，書本寫得跟鬼畫符似的。

　　他至少沒讓他穿破衣裳，可他這一身，還不如破衣裳。

　　他分明就是更像王建國，懶，不知上進。

　　性格還像方晴，一罵他就一副可憐的樣子，像是人家多對不起他似的。

　　陸江庭這些話，王晨晨聽了眼淚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