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兒子以為，以後都可以不用你們再為兒子擔心了，不曾想，依舊讓你們擔心了，兒子......兒子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孝敬你們，但今日......”

　　說到這裡，張飛墨的聲音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他虧欠他們這麼多，原本可以用一輩子來償還的，便是如今呢？

　　他該如何償還他們？

　　想到這裡，張飛墨再也忍不住，“撲騰”一聲，朝着二人跪了下來。

　　“兒子不孝，還望父親母親受兒子一拜......”

　　這話之後，也不顧他們的阻攔，一連叩了三個響頭。

　　此時的王秀英早已泣不成聲，她又怎會不知道兒子心裡所想呢？

　　突然說這話，無非就是覺得自己這一趟有去無回。

　　所以他來跟他們說出這麼一番話。

　　蹲下身子，緩緩地将自己的兒子扶了起來，“飛墨，母親一直都沒機會告訴你，母親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就是生了下你們兄妹二人。”

　　“你們從小就懂事乖巧，極少讓母親操心，這輩子，我能成為你們的母親，其實是很高興的。”

　　一番話，王秀英是強忍着哭意說出來的。

　　她是真的沒後悔過，從未悔過。

　　哪怕小時候在老宅吃不飽，穿不暖，她也沒後悔。

　　有了他們，她的這個家才圓滿。

　　“起來吧！孩子！”一旁的張子富說道。

　　這一趟，兇多吉少，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護着他。

　　這是他身為父親的責任，這些年，忙于軍務，極少與兒子交談。

　　他跟兒子一樣，都覺得日後有許多機會。

　　這一次，張子富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就能回來。

　　這般想着，又強壓下心裡的那份苦楚，走到張飛墨身邊。

　　說道：“其實你已經很優秀了，父親也很高興，你看看，你才十多歲就成了縣令，你為民請命，難民在知道你出事之後，都紛紛為你擔心，願意助你一臂之力，看到你這樣，父親也算是放心了。”

　　此時的他已經暗自發誓，兩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護住自己這個兒子。

　　他是他的骨肉，更是他做父親的責任。

　　也是這合山縣的希望。

　　“父親......”

　　“好了，你們父子都别說了，你們不會有事的，飛蘭飛芳都不會有事，我們定會相安無事......”

　　說到後面，王秀英的語氣甚至已經變成喃喃自語了。

　　仿佛在安慰他自己一樣。

　　小銀進去之後，看到的便是淚流滿面的董素佳。

　　當下便被吓到了，“小姐，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大人說了什麼語氣重的話？”

　　董素佳沒有覺察到小銀，聽到她的聲音，還被吓了一跳。

　　匆忙之際，連忙擦淚水。

　　“小姐，你等着，我現在就去找他。”小銀咬牙切齒地說道。

　　小姐都傷成這樣了，他怎麼還能說出傷害小姐的話。

　　再說了，事情發展成這樣了，她家小姐也不願意的呀。

　　“你别去！”董素佳厲聲道。

　　聲音依舊可以聽出虛弱，但是卻比以往更嚴厲。

　　哪怕是這樣，小銀也不敢出去了。

　　生怕小姐會因此而生氣。

　　說起來，她自小跟在小姐身邊，小姐好像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與自己說話。

　　“小姐，我說你這又是何必呢？他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為何還要這麼待你？”

　　小銀忍不住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了。

　　在小銀看來，自家小姐會哭，肯定就是張飛墨說了什麼重話。

　　“小銀，你不懂。”

　　“小姐，我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根本就沒有責怪我。”董素佳打斷小銀的話說道。

　　要說小銀，她機靈，與董素佳也投緣。

　　當初她也是無意間在街道上發現她，那時的她還是個乞兒，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有眼緣。

　　那時的她年齡也不大，當時就哀求祖父，将這個乞兒帶回家。

　　剛開始祖父還不願意，直到第二日才答應自己。

　　見祖父答應自己了，董素佳第一時間便去了昨天經過的那個地方。

　　隻是那地方卻空空如也，沒再出現那道瘦小的身影。

　　當時董素佳還四處找了一下，依舊沒有看到。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離開，便一直站在那個地方等着，她相信，那乞兒肯定會再出現的。

　　這一等，便等到天黑。

　　最後還是董素晏來喊她，她才回去。

　　第二日，她又來了。

　　隻是那個地方依舊沒有出現她，一時之間，董素佳還真的就擔心了。

　　明明隻是看過一眼而已，并沒有多餘的感情，可她就是覺得跟這個小女孩投緣。

　　她相信，總有一天，那乞兒會再出現。

　　就這麼等了兩三天，依舊沒有她的身影，董素佳是真的着急了。

　　也不顧自己的危險，問了不遠處的小商販。

　　因為這商販基本每日都會在這裡。

　　這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小女孩的母親去世了。

　　她會做乞兒，完全就是因為母親病了。

　　去到商販說的破廟，董素佳看到的便是奄奄一息的女孩。

　　比起前幾日，眼前的她更瘦小。

　　身上沒有一點肉，全是骨頭，就連眼眶都瘦凹下去了。

　　看着這樣的她，她第一時間便去買了包子，而且還是肉包了。

　　可是她卻不願意吃，說想要陪着她母親一起死。

　　她還說了許多，她說她活在這個世上，也不過就是沒人要的孩子。

　　也是要做乞兒，母親走了，就不會有人心疼她了。

　　那時的她已經餓了兩三天了，嘴唇幹裂，說話嘴巴張得大一些，幹裂的嘴唇就便裂開。

　　那一幕，也挺觸目驚心。

　　哪怕是到了現在，董素佳依舊記得清楚。

　　當時的她不顧她的反對，執意将她帶回了董府。

　　半個月後，她才慢慢恢複過來。

　　從那以後，她便時常跟在自己身邊。

　　表面上看，她是自己的丫鬟。

　　事實上，她從來就沒拿她當丫鬟看過，說是丫鬟，還不如說是姐妹。

　　她們的關系甚至比姐妹更好。

　　所以，每次自己出事了，她肯定是最擔心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