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望進他那雙帶淚的眼睛。
她輕聲安慰道：“華晏，已經過去了。”
聽到這話，鳳華晏的眼淚掉得更快了，他欲要上前靠近沈煙，手指微動，欲要抱住她尋求安慰，可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他擡手随意擦掉自己的眼淚，垂首，深吸一口氣。
“你說得對，已經過去了。”
若沒有遇到沈煙幾人，或許他當初便因為殘殺無辜百姓而釀成了大錯，那時的他，滿腦子想着複仇以及對自己的厭棄。
在遇到沈煙他們以後，他變得越來越開心，那傷痕累累的心似乎被一點點修複。
如果前世的記憶是真的，那他是沒有遇到過沈煙幾人的。沒有了沈煙幾人的阻攔，他已經殺了那些無辜百姓，一步錯，步步錯，直至癫狂，自毀。
沈煙緩緩走近，輕聲說着：“前世的記憶是真亦假，你可以當真，也可以當假。不過，你不必回看前世，隻顧今朝便可。”
頓了一下，她又道：“若你不喜歡那些記憶，我也可以幫你一并抹除。”
少年擡起那俊美陰柔的臉來，雙眼已經哭紅，他緊緊地凝望着沈煙，吞咽了一下唾沫。
“你為何要幫我？”
“你覺得呢？”
“我們是…朋友。”
“嗯。”
見她點頭應下，沒有絲毫猶豫或遲疑，鳳華晏笑了。
對，我們是朋友。
他在心裡暗暗回應。
“多謝。”鳳華晏第一次正兒八經地道謝。
…
沈煙幫他除掉了身上那觸目驚心帶着侮辱性的刻字與疤痕。
提及要不要将他被侵犯的那些記憶抹除時，鳳華晏沉默了片刻，最後他擡眸望着沈煙：“抹除的時候，你能看見嗎？”
兩人對視着。
“能。”沈煙點了一下頭。
鳳華晏眼神躲閃了一下，他的目光斜看向不遠處的花圃，嘴唇蠕動了幾下，“…你會嫌棄我嗎？”
“不會。”
“你别回答得這麼肯定。”鳳華晏神情别扭地道，旋即，他皺着眉頭，似乎在深思。
“先不抹除了。我怕自己會忘記那種恨以及屈辱，然後會輕易放過鳳華清。我不能忘，我要先殺了他。”
“好。”沈煙尊重他的決定。
鳳華晏疑惑地道：“你不問我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兄長？難道神明也會縱容朋友濫殺無辜嗎？”
“你覺得鳳華清無辜？”沈煙反問，其實，自從她恢複記憶以後，這世間的所有事，她基本都知道。
所以，她也清楚鳳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并且鳳華晏和鳳華清為何鬧掰的原因。
鳳華晏語氣變得陰鸷，“他不無辜！”
沈煙展顔一笑，“那不就行了。”
鳳華晏見她笑了，那點晦暗的情緒也散去，忍不住跟着笑了。
鳳華晏忽而想到了什麼，認真地同她道：“我今年十八歲，再過十年，我一定會成為神明，入住神殿的。而且，我一定會比龍千雅更快入住神殿。”
沈煙失笑，“好好修煉。”
“走了，我們回去。”
鳳華晏連忙跟在她身側，小聲地詢問道：“我成為神明以後，能不能将那人渣的魂魄找出來，然後讓他魂飛魄散？”
沈煙聞言，側首看了他一眼。
“人渣，可以宰。”
聽到這話，鳳華晏眼睛一點點亮起來。
雖然他殺了那人渣時山真人，但他沒有讓他魂飛魄散，心裡那種怨恨始終未能消散。
沈煙望着他，“但華晏，你能手刃人渣，但不能成為人渣。”
鳳華晏呼吸微滞。
他輕哼了一聲，“我才不會！”
“嗯，你不會。”沈煙順着他的話來。
“你信我？”
“信。”
鳳華晏心中劃過暖流，唇角輕翹，忍不住問道：“沈煙，你為何會對我這麼好？不對，你一開始是不是覺得我也是人渣，想殺了我，沒殺成？”
說到後面，他緊緊地盯着沈煙。
“對。”沈煙并未瞞他，“但我不覺得你是人渣，我覺得你是小變态，得宰了，以免禍害無辜之人。”
鳳華晏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
他瞪了沈煙一眼，語氣冷下，“還好我逃得快。”
“你逃得确實快。”
“沈煙，你竟調侃我！”鳳華晏氣得臉紅，旋即他反唇相譏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們，覺得你們是什麼？”
“八、個、賤、人。”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後腦勺就被一巴掌打中，打得他差點要往前撲倒在地。
少年被打懵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煙：“沈煙，你打我！”
沈煙面色嚴肅地道：“以後不許說這兩個字。”
“為何……”鳳華晏下意識地出聲，可在觸及沈煙的眼神以後，他噤了聲。
他總愛罵‘賤人’。
是因為待在那人渣時山真人身邊的那三年，他虐待自己羞辱自己時，耳邊傳來的都是‘賤人’二字。
當然，那人渣還說了别的粗鄙之語。
‘賤人’相對于那些粗鄙之語，已經算是相對保守了。
鳳華晏站直身軀，嘴皮子動了動，有些煩躁地道：“我以後不說這兩個字了。”
旋即，他不滿地控訴道：“你剛才幹嘛這麼用力，是想将我腦漿都拍出來嗎？”
“這點力度，拍不出。”
“哼，神明了不起啊！”
沈煙睨了他一眼，“你不想當？”
鳳華晏噎住，支支吾吾地道：“…想。”
神明就是了不起！
他就想當神明！
…
夜晚。
星光填滿了整片天空，看起來極為唯美。
而在星光點綴之下的神殿，此刻添了幾分溫柔與神秘。神殿的白色石柱在月光與星光交織下，灑上了一層銀霜，似是被賦予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第八神殿的庭院之中。
擺了兩桌宴席。
庭院四角的奇花異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石桌石椅古樸厚重，上面擺滿了珍馐佳肴。冒着熱氣的菜肴散發着誘人的香氣，引得人味蕾蠢蠢欲動。
“最後一道菜來了！”
紅發少年端着兩盤熱氣騰騰的紅燒豬蹄快步而來，他迅速放好在石桌上，然後拍了拍手，神情滿意地看着這兩桌傑作。
而在庭院中已經聚集了十幾人。
“好香啊！！！”龍千雅眼睛發亮，她趕緊湊了過來，默默咽了咽口水。
這時，裴夙看向那銀發男人，好奇地問道：“堯哥，哪道菜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