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陳鳳英和陳大壯母子倆的叫喊，小小的房間裡變得雞飛狗跳，靜谧溫馨一掃而光，但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歡快。

　　方秀麗站在楚月的身後，一眼看到了小房間裡的三小隻。

　　她看到一向愛幹淨的譚柔柔坐在别人的床鋪上，看到她的小臉上沾着雞蛋卷的屑屑沒有朝着要擦，還看到——譚柔柔拿着雞蛋卷喂給陸元寶吃。

　　陳大壯在一旁大喊大叫躲避陳鳳英揮過來的巴掌，但是譚柔柔卻沒忘記又塞了陸元寶一口。

　　然後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翹着他們一樣受傷包紮起來的右腿，樂呵呵笑着一起看戲。

　　方秀麗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這還是她的女兒嗎？

　　鬧騰一番後。

　　陳鳳英揪着陳大壯的耳朵，看了一眼他圓滾滾的肚子說，“陳大壯，你還好意思吃人家的東西！我都替你丢人！楚妹子，這個小兔崽子我先帶回去了，免得他打擾元寶休息。回頭我做一盆酸菜炖骨頭送來，那是我親手腌的酸菜，肯定好吃！走！你還不給我走，吃白食還沒吃夠啊！”

　　陳大壯在陳鳳英的手臂下，艱難轉頭，對着陸元寶和譚柔柔揮了揮手，“元寶，柔柔，我先回家了。等我媽不打我了再來找你們玩！媽——疼疼疼，我的耳朵好疼！”

　　陳大壯就這麼被陳鳳英帶走了。

　　譚柔柔擦擦嘴巴，對着方秀麗伸手，“媽媽。”

　　方秀麗走過去，幫譚柔柔坐回她的輪椅上。

　　譚柔柔翹着腿說，“元寶，這些東西都給你了，你不要還給我。明天我會回來看你的。”

　　小姑娘很聰明，知道陸元寶不肯收下她送的禮物，所以先開口堵住了陸元寶的嘴巴。

　　陸元寶手裡抱着一堆東西，送回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有些糾結。

　　譚柔柔又說，“你要是不收下，就是不原諒我，就是不想跟我做朋友。要是這樣的話——我會傷心的。”

　　多麼熟悉的語調，多麼傲氣的小姑娘。

　　這是譚柔柔最常見的模樣，不過曾經的譚柔柔隻會說前面半句，是絕對不會說後面半句。

　　她才不想讓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但是如今面對着陸元寶，他們是一起經曆過生死的好朋友，讓譚柔柔覺得說出來似乎也沒什麼。

　　楚月輕輕拍了拍陸元寶的肩膀，“元寶，收下吧。”

　　陸元寶這才放心，“柔柔，謝謝你送我這麼多禮物，我們明天見，你要早點好起來。”

　　“那當然，我要比你好得更快，這樣我就能照顧你了。”

　　譚柔柔開心一笑，沖着陸元寶揮了揮手。

　　方秀麗帶着譚柔柔走到院子裡，楚月突然叫住了她們，“等等。”

　　不多時。

　　楚月拿了一個小紙箱出來，紙箱裡傳出叽叽喳喳的聲音，裡面放着一隻小雞仔。

　　這隻小雞仔也是命大，譚柔柔和陸元寶都受了傷，唯有這隻小雞仔毫發無傷，連羽毛也沒有掉，後來被學校的老師放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回到了楚月的手裡。

　　楚月問譚柔柔，“柔柔，你還想養小雞仔嗎？”

　　譚柔柔看着箱子裡的小雞仔，似乎認出來了正是昨天那一隻，她顯得不敢置信，小臉上露出了喜悅。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小雞仔，“萌萌，你還活着太好了。”

　　與此同時，方秀麗看着這一幕，緩緩出聲，“柔柔，帶它回家吧。”

　　譚柔柔擡起頭，驚訝的看着方秀麗，不停問道，“媽媽，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我能養萌萌嗎？”

　　再三得到方秀麗的肯定回答之後，譚柔柔開心的抱着紙箱子，跟楚月說了聲謝謝，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一路上，還能聽到她們母女倆的對話。

　　方秀麗說，“養它可以，但是小雞仔不能進屋，隻能在院子裡。”

　　譚柔柔低頭摸着小雞仔，頭也沒擡的說，“讓爸爸做一個雞窩，要跟陸元寶家一樣的。元寶家的雞窩也在院子裡，沒進屋。媽媽，你放心，萌萌那麼乖，不會把我們家弄髒的。”

　　方秀麗還說，“不僅家裡不能弄髒，院子裡也不能弄髒，如果它拉屎了，你要負責清理。”

　　她雖然疼愛女兒，可是有些毛病是一點都不慣着。

　　畢竟方秀麗就是譚柔柔的翻版，譚柔柔身上有的毛病，她身上一點也沒少。

　　想來覺得惡心又臭臭的雞屎，方秀麗真是一點也不想看到。

　　譚柔柔稍稍沉默了一下，皺着小眉毛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她不久之後擡頭，看向方秀麗說，“媽媽，如果它拉屎了，不能讓爸爸清理嗎？”

　　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方秀麗和譚柔柔對視着，緩緩點頭，“那就讓你爸爸弄吧。”

　　這下母女兩人都開心的笑了。

　　……

　　這日晚上，直到深夜，陸戰凜回來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非常凝重。

　　楚月一直沒睡，一邊整理藥方子做開藥廠的準備，一邊等着陸戰凜回來。

　　她一看到陸戰凜的神情，心口不安的收縮了一下，問道，“有調查結果了？”

　　“嗯。”陸戰凜走到楚月面前坐下，眼神深深注視着她，低聲道，“阿月，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楚月想說她上輩子在醫院急診室見識多了，比馮校長更惡心的變态都看到過，不會被吓到。

　　但是陸戰凜接下來說的話，還是讓人膽戰心驚。

　　這次事情嚴重，部隊組織調查的速度很快，又由陸戰凜和譚思齊兩人一起負責，調查結果當天出來了。

　　陸戰凜說，“我和譚思齊在馮校長的房間裡找出了一個筆記本……”

　　俗話說，正經人誰寫日記。

　　所以，變态會寫。

　　那本筆記本已經幾十年了，從馮校長年輕時候開始寫，最初還隻是學業不得志，人生沒有希望，後來的文字逐漸開始扭曲，将他心底裡的邪惡欲望變成了一個一個讓人惡心的文字。

　　特别是在馮校長年紀越來越大之後。

　　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因此反過來更加喜歡小孩子。

　　鮮嫩的，脆弱的，鮮活的，蓬勃向上的生命。

　　隻有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在那一張張稚嫩臉龐上，才能感受到活着……活着真好啊……

　　他們那麼小，那麼軟，就像是春天裡的第一個花骨朵，輕輕一下就能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