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燒了水，進來倒茶水。

　　阿爺看着桌上的銀票猶豫，道：“我不知道阿峰他行不行？”

　　璃月道：“既是考驗，就看他自己本事了，生意這種事各有各的門道，他的見識不比我少，我一個乞丐窩裡出來的憑着自己，能闖出一片天，他為什麼不可以，我孩子的舅舅，我不說别的，定然要有點本事的。就是五百兩全虧了舍了，我都不帶抱怨，就怕他沒志氣，銀子沒有本事重要。”

　　阿爺看着銀票，咽了咽口水，顫着手去拿，道：“阿爺試試。”

　　“嗯，叫他大膽試，成了我就給他說個好媳婦。”說着看了蓉蓉一眼，道：“我徒兒蓉蓉那可是進過宮學過廚子的，你看這麼小已有一身本事，他這般年紀沒有本事，又拿什麼娶媳婦。”

　　阿爺看了眼蓉蓉，這小姑娘亭亭玉立的，小臉圓圓，很有福氣，倒是不錯的姑娘，深覺璃月說的很有道理，道：“成，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說去。”

　　“嗯，這才對。”

　　蓉蓉被璃月說的不好意思，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一身本事，說出去其實就是個廚娘，尋個活兒最多就是二三兩銀子的事，實在不足挂齒。

　　阿爺收了銀票起身，璃月道：“蓉蓉，扶着我阿爺回去歇歇。”

　　“好。”

　　阿爺多看了看蓉蓉幾眼，問：“你多大了？”

　　蓉蓉道：“今年十五了。”

　　“定親了沒？”

　　“沒。”

　　“哦，家裡人有沒有給你尋親事？”

　　蓉蓉對親事反感，道：“我還小的，親事不着急。”

　　“哦。”

　　阿峰都還沒本事，人家不着急也好。

　　喬婳尋了兩個臨時婆子，給璃月看，都是四十上下的人，對生養有經驗，吃什麼喝什麼都知曉，璃月瞧了瞧就定下了。

　　弄了一整天，倒是可以舒服的住下，璃月跟蓉蓉一間屋子，雲落黎就跟吉牧住一起了，其餘幾乎一人一間房，餘下的等别的人來也可以住下。

　　夜晚，阿爺就尋着小峰傳達璃月的意思。

　　顧峰這會兒才知曉璃月竟然也有了身孕，還是新帝的，這是半點機會都不給了啊。

　　阿爺道：“你還記得你有一回打聽宮裡妮妮的情況，那人怎麼說的嗎？沒聽過叫什麼妮妮，說不定得罪哪個貴人打死了，後來你打聽幾回沒打聽半點妮妮的事，倒真見着屍體運出宮，那時候不也後悔送妮妮進宮嗎。妮妮說那是吃人的地方，同去的就活了她一個，阿爺信她吃了比外頭更苦的苦頭，咱也不能怨她，畢竟她如今活得好好的。你挂念着妮妮，阿爺知道，可如今，你自己還配不配的上她你心裡也清楚。”

　　顧峰看了看阿爺，紅了眼睛，他最近自卑透了，他配不上，唯一靠的就是那句妮妮小時候應承的話。

　　阿爺歎氣：“妮妮有本事，外頭産業大着呢，不然這麼多花銷銀子哪來的，她想你也有本事，立起來，做孩子的親舅舅，幫她管管事，阿爺覺得用另一種方式護着妮妮，覺得也挺好，你們還是一家子，要怪就怪阿爺，平日就把不吉利的話挂嘴邊，她也不知道我還活着沒有，你又還在不在，她以為自己一個親人都沒有，這才不把小時候的話挂心上。”

　　顧峰蹭了蹭眼角，沒有落淚，他同樣淚點高，不會輕易就哭。

　　“妮妮身邊的小丫頭知道嗎？叫妮妮師父，跟宮裡大廚學過本事，如今小小年紀已不愁本事，而你，阿爺說句不中聽的，沒本事傍身，好姑娘都配不着，别說配妮妮。當然是妮妮的兄長，那就另當别論，她願意拿銀子托舉你，那是真想你有出息，銀票你收着，跟着妮妮，不能再有乞丐時候的樣子，還得學着京中貴人行事說話，走出自己的路，将來也好再護着妮妮。”

　　顧峰深吸一口氣，沉默半晌，有些頹然，又似有了決定，點頭：“我知道了。”

　　“诶，阿爺再說句後話。”說着小聲：“妮妮是跑出來的，将來指不定被新帝尋回去，孩子舅舅這回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當然咱也不好沖着璃月懷的孩子去，太功利，這輩子，你就做好璃月的舅舅，小時候拿命護着她，長大你也一樣，憑良心做事知道嗎。”

　　顧峰這會兒正難過，聽不進去，但是他願意用另一個身份護着璃月，就像小時候。

　　抓了桌上銀票，揣進自己衣兜裡，似是下了某種決心。

　　“诶，這就對了。”

　　顧峰從小什麼苦沒吃過，決心不做乞丐之後什麼活沒做過，苦力，貴人家的小厮，殺豬屠狗，真要說他的過去，三大本冊子也寫不完，便是獄卒他又走了多少人情，生意他不知道，但是人性他懂。

　　第二天顧峰一大早出去了，銀票換了五百兩，頭一件事就給自己買了個随從，沒有體面人沒有随從的，出門在外他又是京城口音，身份随便說，誰又能知道他的真假。

　　随從一口一個少爺，璃月坐廊下與喬婳和雲落黎唠嗑，幾人看着從門口進來，拐去院裡頭安頓小夥子的顧峰，有些詫異。

　　喬婳疑惑：“他怎麼一下就成少爺了。”

　　璃月好似知道顧峰要做什麼，淡聲：“應該要辦什麼事。”

　　“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喬婳閑話道：“哎，你還别說，那顧峰收拾一下挺俊俏。”

　　雲落黎點頭，“确實，他們家祖上不知道做什麼的。”

　　璃月知道，顧峰她娘是楚館的，六歲沒了娘，之後就流浪跟着阿爺，她進京城乞讨，他已經讨了三年飯，阿爺說他娘臨走前跟他說了他爹是誰，他一回都沒去找過，自小就活得有骨氣。

　　反正阿爺怎麼教我的也是怎麼教小峰的，她确信，小峰會比她能幹。

　　同是泥濘裡爬過待過，誰不想高人一等，她都這般這般的努力過來，小峰大緻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