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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544章 江湖再見沙場見(6)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3048 2024-04-28 15:14

  第1544章 江湖再見沙場見(6)

  當時範長後與欽天監的少年當著皇帝皇後的面一場手談後,最終有六人留到最後,其中陳望和狀元郎李吉甫相談甚歡,“國舅爺”嚴池集與宋恪禮閑聊,而他範長後則與那狂徒孫寅在棋道一事上頗為投緣。
很有意思的是在隨後的京城宦海經歷中,也是大緻照著這般趨勢發展,李吉甫經常是陳府的座上賓,而在翰林院中,嚴池集與那宋家雛鳳同修史書,據說很是處得來,範長後與孫寅雖仍算不得知己,但偶爾也會聊一聊天下形勢。
今天範長後就是跟孫寅先碰頭然後一起前往欣然亭,在太安城很多官員都會笑言一句“高官騎瘦馬,有了不顯富”,但是遭受過一場貶謫的孫寅則不然,仍是正大光明買了一頭來自北涼的高頭大馬,每次朝會和當值都乘此馬來往,極為惹眼,範長後今天有幸坐了一趟順風馬,與孫寅同乘一馬,到了車馬如龍遊人如織的欣然亭附近,範長後翻身下馬,忍不住揉了揉屁股,孫寅這家夥真是在太安城騎馬

  都能騎出大漠揚鞭的感覺,範長後就要遭罪了,孫寅看到範長後的狼狽模樣,滿臉幸災樂禍。

  與他們先後腳來到欣然亭的一輛不起眼馬車,走下兩名身穿素雅青衫的男子,範長後看到是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望和那狀元郎李吉甫,本以為按照孫寅的清高秉性,至多斜眼一下就不再搭理,不料孫寅竟是拉著他主動走上前,也看到他們二人的李吉甫明顯沒想到孫寅會打招呼,難掩眼中那份匪夷所思,倒是整個離陽王朝中官運亨通能媲美晉三郎的陳少保,沒有絲毫驚奇神色,對他們溫顏笑道:“孫兄,月天先生,事先說好,我今日仍是不飲酒,隻能以茶代酒,不過吉甫已經做好了不醉不歸的打算,你們盡管灌他便是。

  孫寅冷哼道:“喝茶又如何,我喝酒就是,咱們一人一杯,照樣能讓常侍大人去小解個四五六七次。

  陳望一臉苦笑著抱拳討饒道:“孫兄,莫要欺負同鄉人啊,懇請孫兄把矛頭指向吉甫,不然月天先生也行。

  範長後微笑道:“常侍大人,可不能仗著官帽子大,就這麽當著面禍水東引啊,有損朝廷體面。

  李吉甫望著言談無忌的三人,心底深處有些羨慕,自己雖然與身邊這位既是皇親國戚又是當朝重臣的侍郎大人多有私下相聚,但他其實從來都不曾真正放開手腳,每次聚會返家,甚至都要翻來覆去細細思量,是否在某處措詞上有何不妥有何失禮。
這怪不得李吉甫患得患失,誰都清楚身為天子近臣第一的陳少保,在那小朝會上佔據一席之地,指日可待。
而且相比一般京官,李吉甫知道更多可靠內幕,離陽朝廷空懸數十年的中書省,在齊陽龍入主後,可謂百廢待興,在門下省擔任左散騎常侍的陳望,雖然已是正三品的高官,但極有可能在一兩年內就轉入中書省,擔任那至今尚未有人“坐實”的中書侍郎一職,三省六部的侍郎並不少,但中書侍郎無疑是最有分量的那個,不是翰林不獲美諡是大勢所趨,但這些規矩都管不著這位陳少保,三十歲出頭的中書侍郎,在武夫亂國的舊離陽朝也許不算驚世駭俗,但是李吉甫敢斷言這必是一樁後無來者的官場壯舉。

  趙右齡,殷茂春,晉蘭亭,機關算盡,都在眼巴巴盯著那個“首輔”頭銜。

  但唯獨陳望,是如此心不在焉和閑庭信步。

  也許當時在場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祥符二年的這場欣然亭聚會,在後世青史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風流雅事。

  被坦坦翁親口讚譽為“董家子腕中有鬼神,見字如沐春風”的書壇新秀,董巨然,寫下了千古名篇《欣然亭》,為齊陽龍破格提攜的年輕畫師黃荃在禮部侍郎晉蘭亭親自為其鋪開宣紙後,大醉酩酊,揮毫潑墨,畫出了一幅當日就被皇帝陛下掛在在禦書房的《醉八仙》,而那首幾乎一夜之間便傳遍京城的《俠客走京華》,更是以孫寅起頭,晉蘭亭、嚴池集、宋恪禮、陳望、範長後、高亭樹在內總計六十四人,共同寫就這首名動天下的長詩。

  當然這一日的欣然亭,豈能隻有俊彥豪傑,而無動人胭脂?
京城三位各有千秋的花魁,紛紛登台,或舞或歌,尤其是曾經登評胭脂榜的那名女子,被譽為聲色雙甲的李白獅,那場獨舞,堪稱技驚四座。
更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李白獅在那日之後,就在太安城徹底杳無音信,消失得那般決絕,好像從未來過這世間一般。
事後有人根據她在宴會上的隻言片語,猜測是因為與一位不知姓名劍客遊俠相互愛慕,從此神仙眷侶逍遙江湖去了。

  無風吹雨打,風流自散去。

  宴會人流一直到深夜才陸續離去,李吉甫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官職最高也是唯一一個沒有飲酒的陳望,本想親自帶著李吉甫離開,隻是被人挽留,實在脫不開身,就隻能請人代勞送李吉甫回去,而那個人竟是堂堂禮部侍郎晉蘭亭,親自與高亭樹攙扶李吉甫返回馬車。
孫寅離開得也晚,不過來時兩人,去時孑然,旁若無人,滿身酒氣地策馬狂奔,驚煞許多京城大家門戶的婉約小娘。
範長後在眾人慫恿下與吳從先又來了一場“先後之爭”,雙方妙手疊出,吳從先雖輸了棋局卻不輸了氣勢,讓觀戰者大呼過癮,經此一戰,吳從先隱約奠定了範長後一人之下離陽圍棋第二的地位。
嚴池集和宋恪禮還有那個諢號孔武癡的同鄉人一起離去,《欣然亭》、《醉八仙》和《俠客走京華》這一文一畫一詩都交由給這位年紀輕輕的天子親戚,他馬上就會送往皇宮。

  夜色深深,燈火依舊朗朗,欣然亭隻剩下十餘人,京城皆知素來滴酒不沾的陳望留到了最後,範長後與吳從先已經下完棋,後者與一幫朋友乘興而歸,仍然逗留亭中的人物都是太安城官場上的新貴人物,也願意放下臉皮去跟陳望這位中樞高官套近乎,不過大家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讀書人,哪怕喝多了,閑談舉止仍然絲毫不減文人習氣,自當不俗。
而陳望也從不是那種喜好拿捏架子的人物,與他們也都融融洽洽,最後,不知是誰意猶未盡,便花了點銀子喊來了在此次聚會中“走場”掙錢的一位樂家唱曲女,那女子懷抱琵琶,不抹脂粉,雖不是什麽國色天香,可燈火搖曳中,也有幾分楚楚動人的意味。
怯生生的她顯然在今天宴飲中生意冷清,沒招攬到什麽生意,不似其他同行女子,雖有疲態,但早就錢囊鼓鼓滿載而歸,這名女子,坐在亭外一條備好的小凳上,彈抹琵琶前,快速瞥了一眼亭前坐在蒲團上的眾人,十來人,大多坐在階上的蒲團上,台階有高下之別,最高處坐著兩個並肩的年輕男子,她也能猜出既然這些人能夠出現在欣然亭中,而不是跟大多數士子那般離著亭子老遠,那麽應該就是今日京郊宴飲中最有地位的那類人物了,是泱泱太安城真正的大人物,就算今日不是,以後也肯定是。
她有片刻的失神,她很好奇這些等待自己琵琶聲的年輕公子們,若是穿上了官服,是怎樣的光景?

  其中那個雇傭她唱曲的公子,坐在台階低處,笑著柔聲提醒道:“姑娘,該起聲了。

  她俏臉一紅,略顯局促慌亂,輕聲道:“公子稍等片刻,容奴婢試音一二。

  聽著女子的輕輕撚動琵琶弦,有意無意得以跟陳少保並肩而坐的範長後微笑道:“是我們祥州那邊典型的江左吳家技法,以下出輪見長,音不過高,節不過促,舒緩有度,不比北方的大弓飽滿,但亦有一番獨到旨趣,因此曲目也是多江南風韻的文闆小調。
酗酒過後,聽上這麽一曲,的確舒服。

  陳望笑著點頭,輕聲道:“我是直到京城,才曉得琵琶一物原來在我家鄉那邊,還有個馬上鼓的說法。
我當年隻是個寒酸書生,沒能去邊關遊學,說來慚愧,哪怕就是想要附庸風雅,也隻有貽笑大方的命,所以這麽多年就很識時務地不太參加宴飲集會。
別人說我不好養望之事,那真是擡舉我了。

  “詞曲名,女兒紅,是說那江南水江南酒和那江南的女子……”

  隨後聽到那女子嗓音清脆的曲前念白,範長後咦了一聲,笑道:“巧了,是說那女兒紅酒,我家鄉自古便有此風俗,家中有女兒誕生之時,便會埋下一壇酒,飲酒之時便是女子出嫁之日。
除此之外,也有狀元紅,則是家中男子考取功名時,方才取出宴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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