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西遊(2)
隻是那次借劍是借給了吃劍老祖宗的隋姓老頭,徐鳳年這一次還刀,則是還給了過河卒的刀鞘。
否則以徐鳳年早已能夠養意養出一袖青龍的神意底蘊,不至於僅僅以脫胎於宋念卿“照膽”走劍的滾刀術對敵種涼,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陰險至極的障眼法,隻為還刀鋪墊。
神武城外那個驚心動魄的陷阱,名劍春秋離人貓心口不過咫尺之遙,借劍之人越遠,去勢越足,但是種涼畢竟不是指玄殺天象的韓生宣,這一趟刀歸鞘,仍是直接穿透了這尊北莽魔頭的胸膛,隻是沒能死在當場,三供奉之前是把身體向前拔出鐵矛,種涼則是直截了當透過過河卒的刀鞘,撞倒宮牆逃離遁走。
徐鳳年沒有追殺,他隻是看了眼坐地而死的北涼諜子,算是為老人報了那一矛之仇。
慕容寶鼎惋惜道:“本來以種涼的本事,一開始就全力應對,哪裡會這般狼狽不堪。
他的天資真的很高,在洛陽之前,曾是北莽由金剛境入指玄境最快的一個,甚至要快過當年離陽的李淳罡。
這是天大的好事,但也是不小的壞事,金剛境界自然不如其他多年滯留此境的武人那麽無懈可擊,種涼幸運的是作為仙劍胚子,對出自劍道的那一記歸鞘刀,在刺透心口前總算敏銳感知到了危機,這才避免了被一刀鑽心的橫死下場。
不幸的是,僥幸躲過了這一刀,就萬萬躲不過提了刹那槍而來的徐偃兵嘍。
”
洪敬岩猶豫了一下,剛要踏步。
慕容寶鼎低聲笑道:“想好了?
真要從徐偃兵手上救下種涼,好去跟本王的姐姐示好?
別後悔啊。
”
洪敬岩反問道:“洪敬岩能跟陛下隱瞞持節令的南下秘事,持節令就不能等洪敬岩的謀而後動?
”
慕容寶鼎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等洪敬岩一掠出了龍王府的皇宮,慕容寶鼎喃喃自語:“不敢豪賭,如何豪取?
”
慕容寶鼎嗓音提高一些,對徐鳳年笑道:“這位更漏子,別看他武道修為高,其實在本王眼中,比你差遠了。
方才本王還許諾他與你分佔南北院大王,現在看來,真是在羞辱你啊,徐鳳年。
”
徐鳳年一口吸氣,吸掉了那九顆紫雷,再馭氣拿回安靜在鞘的過河卒,隨手抖了抖,抖落了刀鞘上那些種涼的鮮血,笑問道:“要是你慕容寶鼎面對這一刀,結果會是?
”
兩人之間沒有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慕容寶鼎懶洋洋坐在台階上,哈哈笑道:“本王可以預料到那一刀,但是多半躲不過,不過呢,就算你的刀敲中本王心口,卻也刺不穿,不是本王小覷你,實則天底下能有這份本事的,王仙芝跟拓拔菩薩徒手就可做到,鄧太阿的劍,也行。
至於其他人嘛,難度不小。
哦對了,還有金剛怒目的李當心。
所以就算洪敬岩失心瘋了掉頭來殺本王,本王也不太當回事,慢悠悠跑回北莽便是了,說不定還能跟你們幾位嘮嘮家常。
”
北莽出爐的武評斷言隻要王仙芝願意聯手拓拔菩薩,就可以殺絕他們身後的全部八人,不論世人如何議論紛紛,都沒法子知曉這八人到底是作何想,此時龍王府恰巧就有兩位,一個天下第六,一個天下第八,他們在南下旅途中有過一場對飲閑聊,位置站得稍高的洪敬岩承認這一點,慕容寶鼎則持否定態度,但之所以否定,不是這尊半面佛自負己身修為,而是覺得借劍以後出海訪仙的鄧太阿,一旦有大機緣,便有望擁有真正超出拓拔菩薩的境界,去跟王仙芝平起平坐。
徐鳳年問道:“連徐偃兵的刹那槍也做不到?
”
慕容寶鼎認真思量了一番,“本王一來不知他的真正深淺,二來若是說他做不到的話,你也隻覺得是吹牛皮。
”
徐鳳年笑道:“徐偃兵不跟你打,自然有人跟你打。
”
慕容寶鼎沉聲道:“沒得商量?
非要打打殺殺?
”
徐鳳年搖頭道:“徐驍生前一直懶得理睬你們,我這輩子也不會跟北莽談生意做買賣。
”
慕容寶鼎滿臉遺憾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原來比你本王想象的要愚蠢很多。
”
徐鳳年笑著說了一句,“這句話也還你。
”
————
青蒼的諜子頭目其實是北莽安插的棋子,在跟周浚臣謊報軍情後早已不知所蹤,他說徐鳳年是隻身一人進入流民之地,北涼並無大隊兵馬壓境,其實隻說對了一大半。
入境的除了這位本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年輕北涼王,還有浩浩蕩蕩千人騎隊,隻是披甲之人不足護駕百騎,其餘八九百皆是身披袈裟,一顆顆光頭很是紮眼,竟然是大隊僧人西行的畫面。
馬車就一輛,附近有一頭體型巨大的黑虎四處奔走,時不時駐足轉頭,等待馬車。
兩旁百騎盡是重馬重甲,哪怕是孤陋寡聞的流民之地,也一眼便知這是那去年撕碎北莽南朝三座重鎮的龍象軍!
是北涼精銳鐵騎中的精銳!
正是三萬龍象鐵騎,把大半座姑塞州踩踏得稀爛,南朝廟堂誰不驚懼於那黑衣少年的陷陣無敵?
北涼歷來親佛,尤其是離陽朝廷滅佛之後,無數僧人和尚都逃難到了北涼道這塊好似世間僅存的無憂淨土。
然後新任北涼王在近期突然一紙令下,要涼州境內所有僧侶進入流民之地宣揚佛法,並且承諾有鐵騎甲士保駕護航,大多數外地僧人都生怕才出狼窩便入虎穴,一時間都持觀望態度,好在那位北涼王也沒有為難,僅是讓涼州本地六百僧人集結“西行”,不得抗拒。
不過有三百餘外地僧人仍是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必死想法,除了涼州,也不乏從幽陵涼州火速動身的僧侶,一同隨行。
當許多選擇放棄涉險的僧人得知那頭當年在大真人齊玄幀座下聽經的黑虎,也夾雜馬隊之中,就都後悔了。
許多熟諳人情世故的僧人都想著亡羊補牢,試圖偷偷跟在馬隊後頭,卻被邊境鐵騎毫不留情地趕回了涼州。
在蟄伏青榮觀多年的北莽大諜子青槐道人,被北涼鷹隼剿殺後,本是江南道名僧的黃燈禪師當時親眼見到了老道士的身死道消,老禪師則成了青榮寺的新主持,此次新涼王下旨僧人西行流民之地,年邁禪師是第一批主動赴涼州的僧人,也是其中名氣最大的一個。
因此黃燈禪師被北涼特許乘坐馬車,殊榮卓然。
不過老禪師這一路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是年邁高僧面對權貴就折腰,要知道黃燈禪師在江南道上與人說法,哪怕是面對尊貴如出身豪閥的刺史,也是與販夫走卒一視同仁,老禪師之所以“不得自在”,緣於馬車內坐著那新涼王的弟弟,是那個去年在邊境上血腥屠城加上坑殺降卒的徐龍象!
如果僅是如此,高僧還不至於太過拘束,主要是這位殿下不像以往那樣赤足黑衣,而是被一件極詭譎至極的鮮紅甲胄包裹身軀,隻露出雙目!
殺氣充盈車廂。
可憐了被譽為滿身佛氣的黃燈禪師。
離青蒼城還有些路程,有一隻遊隼低空盤旋。
聽到聲響的符甲猛然起身,離開馬車,披甲少年開始瘋狂奔跑。
這具紅甲在進入位於最西位置的龍王府之前,已經用一條直線撞裂了整座青蒼城。
大金剛境對敵大金剛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