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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881章 北涼北涼(2)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787 2024-04-28 15:14

  第1881章 北涼北涼(2)

  關於曹嵬謝西陲兩人擅自更改都護府既定的流州方略,臨時決定於密雲山口截殺種檀部騎軍,驛騎火速將軍情從鳳翔臨瑤青蒼一路傳到清涼山和懷陽關,轟動了北涼高層,一些老成持重的邊軍將帥,若非是顧忌北涼王的臉面,畢竟曹嵬謝西陲兩位年輕騎將都是徐鳳年一手扶植起來的心腹,恐怕早就要公開破口大罵了。
可以說徐鳳年力排眾議將大量兵力傾斜流州,尤其是讓曹嵬鬱鸞刀這些新人以及謝西陲寇江淮這些同樣年輕的外人擔任流州戰役的主將,徐鳳年承擔了極大壓力,一旦戰況不利導緻整個流州戰場糜爛不堪,徐鳳年憑借第一場涼莽大戰積攢起來的巨大軍中威望必然嚴重受損,而且與流州同氣連枝的涼州也注定陷入危殆境地。

  徐北枳嘖嘖道:“這兩個小子真是亡命之徒啊,竟然就在爛陀山僧兵的眼皮子底下,一口氣吃掉了種檀的騎軍。

  徐鳳年笑眯眯道:“曹嵬謝西陲拚了命才搗鼓出這麽好的局勢,不能浪費了。

  徐北枳沒好氣道:“你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麽屎,行吧,就讓我這個臨時的北涼道副節度使跑一趟爛陀山。

  徐鳳年玩味道:“怎麽改變主意了?

  徐北枳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語,“對我來說,其實都一樣的。

  徐鳳年也不去刨根問底,轉頭對糜奉節樊小柴說道:“你們兩人護送副節度使大人前往爛陀山,順便讓拂水房捎話給曹嵬謝西陲,在配合你們三人登山說服爛陀山與北涼結盟後,接下來他們如何用兵,可以不受流州刺史府、清涼山和都護府三處節製。

  徐北枳猛然起身,徐鳳年問道:“不用這麽急吧?

  徐北枳白了一眼,徑直走向那幾騎,徐鳳年隻好跟著起身送行,糜奉節在跟茶肆老闆掏錢結帳的時候,徐鳳年突然笑道:“多給些銅錢,我再要兩碗酒。

  徐北枳上馬後,俯視著年輕藩王,闆起臉道:“記住,不要的得意忘形!

  徐鳳年滿臉無辜道:“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識過,哪能啊。

  徐北枳冷笑拆台道:“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徐鳳年悻悻然,也不還嘴。

  糜奉節和樊小柴視線交錯,老人眼中滿是笑意,顯然對這種北涼君臣相宜的畫面倍感欣慰,而樊小柴則有些惱意,似乎對那個徐北枳的態度有些不滿。

  徐鳳年對三騎揮手送行。

  等到三騎身影消失在視野,徐鳳年這才返身坐回桌子,桌上已經擺了兩大白碗粗劣的綠蟻酒,徐鳳年一碗,那頭當年由褚祿山親手熬出的海東青一碗。

  徐鳳年伸手撫摸著它的羽毛,眼神溫柔,笑眯眯道:“老夥計,悠著點喝。

  兩次離陽江湖,一次北莽江湖,無數生死聚散,隻有這個老夥計始終陪伴在他身邊。

  茶肆老闆隻是個眼窩子淺的普通老百姓,瞧見這幅鳥喝酒的光景後真是大開眼界,忍不住湊近坐下,好奇問道:“公子,這是啥鳥啊,瞅著真俊!

  徐鳳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哈哈笑道:“遼東那邊的海東青。

  根本沒聽過海東青的老漢哦了一聲,然後試探性問道:“養得起這麽靈氣的好鳥,公子的家世可了不得吧?

  徐鳳年咧嘴笑道:“那可不是!
我爹打了一輩子仗,才攢下今天的家業,交到我手上後,好些北涼以外的大人物都眼紅惦念著。

  老漢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像那些地方上的北涼將種子弟,最喜歡拿父輩的軍功與人說事,說大話一點也不怕噎著。
誰不知道咱們北涼的有錢人,哪怕是陵州那邊的富家翁,見著了隔壁州郡的大族老爺,也向來不太直得起腰杆子,從不敢說自己兜裡銀子多?

  徐鳳年摘下腰間懸掛的玉佩,“老哥,我今天高興,請你喝酒!
身上沒銀子,就把東西當在這裡,回頭讓人用銀子贖回去。

  老漢先瞥了眼那枚不知道真假的玉佩,又瞥了眼桌上低頭啄酒的鳥,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去拎了兩壇子賣不出去的上好綠蟻酒。

  老漢起先喝酒很適度,等年輕公子哥喝完一大碗酒,他才喝了小半碗,況且老漢酒量很好,真要放開肚子痛快喝酒,恐怕七八碗也扛得住,隻不過茶肆生意就老漢一人打理,擔心真要喝醉了,到時候那年輕人腳底抹油一走了之怎辦?
那他還不得給家裡婆娘從今天罵到年關?
何況家裡有個在村塾讀書的年幼孫子,老人就想著今年過年的時候,攢下的碎銀子,要給那孩子買那叫啥文房四寶的稀罕物件,前不久聽孩子回家說,村塾裡來了位原本在大書院求學的年輕先生,學問比天還要大呢,跟他們說了好些江南的事情,說那裡的小橋流水人家,年輕先生還說了他家的園林景緻……其實孩子說不真切,連書都沒摸過的老人更聽得不明白,隻是聽著聽著,一輩子苦哈哈過日子的老漢就覺得心裡頭,多出一些盼頭。

  他們一個村子百來戶人家,第一次關外跟北莽蠻子打仗,家底好些的幾戶人都偷偷跑出去了,等到關外打贏了仗,又都跑回來,結果這次又要打仗,就再沒有人借口走親戚去往陵州或是離開北涼了。

  經營茶肆的老漢常年迎來送往,到底見識比起一年到頭跟莊稼地打交道的同村人要多上一些,聽多了茶客酒客的閑談,老人不知不覺明白了一個粗淺道理,好幾百年來,最強大最統一的草原勢力,號稱百萬鐵騎百萬甲,卻在這整整二十年裡,始終無法南入中原半步。

  因為以前有大將軍徐驍,現在有新涼王徐鳳年。

  因為北涼有徐家父子兩代人。

  老人不懂什麽藩王割據對朝廷有什麽危害,也不懂北涼跟離陽趙室的磕磕碰碰,生活在北涼的老人,隻知道咱們北涼在關外打得再慘烈,但是北涼境內,二十多年來,就沒有見過一個騎馬佩刀的北莽蠻子。

  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能過上太平日子,隻要肯出氣力就能養活家人,天底下能有比這更舒坦的事情?
沒有了。

  一來二去,老漢也逐漸喝高了,喝高興了。

  那位公子哥也喝醉了,說了好些胡話大話,說他小時候在家裡大堂上給很多大將軍敬過酒,還用了文縐縐的說法,說是啥“呼兒將出換美酒”,說那時候他家大堂裡坐著燕文鸞何仲忽陳雲垂鍾洪武這些老家夥武將,坐著李功德嚴傑溪這些文官老爺,還有陳芝豹褚祿山袁左宗齊當國姚簡葉熙真這些年輕人。

  已經醉了七八分的老漢哈哈大笑,也不當真,笑話了這個年輕人一句“盡胡咧咧,瞎扯蛋”。

  最後像是讀過些詩書的年輕人開始放開嗓子高歌,說是有些話說與中原聽。

  君隻見,君隻見聽潮湖萬鯉跳龍門!

  獨不見清涼山,有名石碑不計數!

  君隻見,君隻見葫蘆口頭顱築京觀!

  獨不見高牆下,死人骸骨相撐拄!

  君隻見,君隻見涼州北策馬嘯西風!

  獨不見邊關南,琅琅書聲出破廬!

  君隻見,君隻見三十萬鐵騎甲天下!

  獨不見北涼人,家家戶戶皆縞素……

  到後來,每當年輕人在君隻見會說到中原二字,老人也恰好在獨不見之間扯開嗓子高聲“北涼”二字。

  老人什麽也不懂,隻是想這麽湊個熱鬧而已。

  年輕人的嗓音很淒涼,就像……

  就像那些北涼隨處可見的升底兒尖柿樹,在冬日裡空落落,隻有枯枝。

  最後,茶肆老漢趴在桌上昏昏睡去,年輕人搖搖晃晃站起身,將那枚玉佩放入老人手中,幫著老人握緊手心後,這才走向那匹馬。

  夕陽下,一人一騎,緩緩西行。

  年輕人一邊騎馬,一邊打著瞌睡,隨著馬背起伏,身形搖搖晃晃。

  人睡如小死。

  一睡不醒即大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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