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天大的買賣(2)
徐鳳年輕聲道:“你忘了韓貂寺最擅長指玄殺天象?
所以這才有了陸地神仙以下韓無敵的說法。
你也別覺得憋屈,武功境界這東西,人比人氣死人,總會有一山還有一山高,我知道你想要成為王仙芝那樣的貨色,可你在這之前,還是要放寬心,很多事情急不來的。
旁門八百左道三千,你挑了一條險峻至極的羊腸小道,就要愈發珍稀當下的活命。
我呢,短暫進入過偽天象,算是白駒過隙的光景,但有一點可以明確告訴你,你一旦升境,說不定要成為三百年來第一個遭受天劫雷劈的天象高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掉的。
”
軒轅青鋒臉色瞬間雪白無人色。
徐鳳年站起身,“跟我來,既然你投名狀了,我就可以與你放心做筆大買賣,我給你的東西,價值連城這個比喻都是說輕了,所以你就算以身相許,我都不覺得你吃虧。
”
軒轅青鋒破天荒沒有言語頂撞,安靜跟在徐鳳年身後,看來這場圍剿韓貂寺無功而返,讓她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出格性子有所沉澱。
徐鳳年推門進入聽潮閣,帶著軒轅青鋒直接走到八樓,朱袍陰物浮現在廊道中,以地藏悲憫相示人,徐鳳年笑道:“你就別逞強進入了,白白丟失修為。
”
開門關門。
軒轅青鋒看到一幅畢生難忘的場景。
九枚大小不一的玉璽。
浮空而懸。
各自懸停位置以春秋九國版圖而定。
徐鳳年負手站定,平靜道:“後隋,西楚,南唐,西蜀,北漢,大魏,這六個亡國後如今史書上的記載國號,都是被徐驍所滅。
離陽朝廷為了表彰徐驍軍功,除去西楚皇帝大印失蹤不見,老皇帝當時特地將其中五枚傳國玉璽賜予徐家。
當年大楚之所以被視為中原正統,很大程度是它傳承到了大秦帝國的承運之璽,後來春秋割裂,各國都有摹刻或者乾脆重刻,璽和寶各類稱呼都有。
你所看到的九枚,三枚都是仿製,隻為了湊成九這個數字,聽潮閣高九層,不是無緣無故的。
知道你想問什麽,既然朝廷才賜下五枚,仿製三枚,還有一枚來自何處?
咱倆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跟你直說無妨,北涼王府私藏了承載西楚氣運的小公主,你瞧見那塊最小的玉璽沒有?
不過方四寸,卻是貨真價實的大秦黃帝陽印,至於陰印,我在北莽進入過大秦帝陵,隻是當初那人有意藏私,隻肯帶我見識陵墓的冰山一角,我一心想著保命逃命,也顧不得深究。
我弟弟黃蠻兒此生不得入天象,洪洗象拐跑了我大姐,為了還人情,劍斬五國氣運,北涼明面上不得半點,隻是以七三分,分別流入了離陽和西楚氣運柱。
”
徐鳳年不理睬軒轅青鋒的目瞪口呆,指了指西楚國印,“先前全無色澤,跟普通玉石無異,騎牛的飛劍斬運後,則熠熠生輝,除了依舊比不得離陽仿印,已是遠勝七枚寶璽的光彩。
這個符陣是竊取天地氣運的東西,曹長卿已經準備復國,估計過不了幾年就要抽掉取回西楚國印,與其被他白白拿走,還不如做生意賣給你,你這兩年都攜帶在身慢慢汲取,以後躋身天象,用作抵擋天劫。
玉璽的氣數雖說不過王朝的百千分之一不等,但你一人獨佔,我估計怎麽都不至於做個天底下最短命的天象境高手。
”
軒轅青鋒小聲問道:“那你那個被我父親說是隻可指玄的弟弟?
”
徐鳳年扯了扯嘴角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少了一塊必然失去的大秦陽印,還有其餘八枚。
況且我家黃蠻兒,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他進入天象境,這個符陣,隻是以防萬一。
再說了,黃蠻兒與你不一樣,哪怕是這個符陣有所裨益,對他來說也是治標不治本,歸根結底,不論是你目前的指玄境還是你將來的天象境,在黃蠻兒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戲。
”
軒轅青鋒平靜道:“但我不會止步於天象境。
”
徐鳳年一笑置之,踏步潛行,伸出一隻手懸空,朝西楚傳國玉璽輕輕一抓。
如同蟒龍汲水,隨著玉璽被扯向徐鳳年手中,空氣還出現一陣陣竟是肉眼可見的玄妙漣漪。
其餘八枚寶璽俱是顫抖不止。
當徐鳳年握住玉璽後,如被風吹皺的水面才逐漸平靜如鏡面。
徐鳳年轉身將玉璽交到軒轅青鋒手上。
她臉色劇變,整隻手掌都由紅轉紫。
徐鳳年幸災樂禍道:“燙手?
別松開。
”
軒轅青鋒強忍著心如刀割的刺痛,怒道:“為何在你手中便毫無異樣?
”
徐鳳年自嘲道:“天底下就沒有比我氣運更空白如新紙的可憐蟲了。
要是鐵門關截殺趙楷之前,身為徐驍嫡長子的我想要去握住這枚西楚玉璽,恐怕想要活命,就得當即自斷一條胳膊才行。
”
軒轅青鋒幾乎痛得暈厥過去,但她不但毫無動搖神色,反而更加握緊玉璽。
徐鳳年暗歎一聲,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婆娘,嘴上說道:“你的命半條歸你,半條歸我了,答應與否?
”
軒轅青鋒直截了當道:“可以,但得等到我進入天象境以後,活下來才作數!
”
徐鳳年無奈笑道:“你吃點虧會死啊?
”
軒轅青鋒冷哼一聲,狹長秋眸裡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晦笑意。
徐鳳年走向門口,“等會兒你自己下樓。
”
才出門,軒轅青鋒乾脆利落地直接飄拂出去。
徐鳳年搖了搖頭,關上門,下樓後輕松在外廊找到怔怔出神的白狐兒臉。
徐鳳年好言安慰道:“喂喂喂,打不過天下第十的韓貂寺又不丟臉,這隻是說明你還沒有進入前十而已。
”
腰間懸繡冬的白狐兒臉沒有說話,轉身走向樓內。
徐鳳年問道:“我明日就要去趟京城,韓貂寺十有八九會纏上來,你有沒有興趣?
”
白狐兒臉停下腳步,“你就這麽怕死?
”
徐鳳年嘀咕道:“好心驢肝肺。
”
白狐兒臉轉身笑道:“放心好了,我還不至於殺不到韓貂寺就心境受阻,以緻境界停滯。
我跟你們北涼鐵騎一樣,走得是以戰養戰的悲苦路數,以後有的是幾場大敗仗要吃,不死就行。
”
徐鳳年不死心又問道:“真不去京城?
”
白狐兒臉玩味說道:“怎的,覺得京城美女如雲,不捎上我這天下第一美人,會沒面子?
”
殺氣,殺機!
被揭穿那點歪肚腸的徐鳳年倉皇狼狽地逃竄下樓。
白狐兒臉也沒有追殺,跨過這層樓的門檻,心境莫名地安定下來,淒然道:“沒想到這兒倒成了家,以後我又該死在哪裡才對?
”
餘暉漸去,暮色漸沉。
徐鳳年不知不覺來到了蘆葦蕩中的湖畔茅舍,隻是沒有去找獨居此地的裴南葦,而是沿著一條通往聽潮湖的泥土小路,興許是被她踩踏得次數多了,平坦而柔軟。
比人還高的秋蘆漸漸轉霜白,風起飄絮如飄雪。
湖邊搭建了一條出水長達幾丈的木質架空渡口,徐鳳年脫去鞋襪放在一邊,後仰躺下,閉目休憩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細碎聲響。
光腳女子在他身邊抱膝坐下。
她沉默許久,終於開口道:“這下我開心了,你比我還慘,報應。
”
徐鳳年沒有睜開眼睛,輕聲道:“蘆葦製成葦索可以用來懸掛抵禦兇邪,春蘆嫩莖可做笛膜,辟邪也好笛膜也罷,蘆葦都不是讓你來紮草人詛咒我的。
”
裴南葦把下巴枕在膝蓋上,清風拂面,她柔聲道:“按照宗藩法例,今年藩王要赴京面聖,你去不去?
去的話,帶上我,我這輩子都沒過去太安城呢,想去看一眼。
看完以後,我就心甘情願老死在這兒了。
”
徐鳳年站起身,折了一根蘆葦,坐在木橋邊緣,“我要去京城,不過不帶你。
”
裴南葦平淡道:“行啊,那我繼續紮草人咒你不得好死。
”
徐鳳年轉頭說道:“信不信一巴掌把你拍進水裡?
”
裴南葦搖搖頭。
徐鳳年轉過頭,不理會這個腦子向來拎不清的女子。
裴南葦坐在他身邊,然後擡腳輕輕踢了他腳背,“帶我去嗎?
我這輩子就這麽一個未了心願,我可以給你做丫鬟。
”
徐鳳年斬釘截鐵道:“不帶。
”
“不僅端茶送水喊你大爺,還幫你揉肩敲背喊公子。
”
“不稀罕。
”
“陪你下棋,幫你讀書。
”
“值幾個錢?
”
“你不舒心的時候,奴婢一定笑臉著願打願挨。
”
“我憐香惜玉。
”
“暖床。
”
“啥?
”
“暖床!
”
“好,一言為定!
咱們明天就動身去京城,記得雅素和豔美的衣裳都帶上幾件,可以換著穿,胭脂水粉也別忘了,抹太多也不好,稍微來點就差不多。
再有就是暖床的時候……”
“我不去了……”
“真不去?
”
“嗯。
這兒就挺好。
”
“就你還想跟我鬥?
”
徐鳳年笑著起身,彎腰把那根秋葦放在她膝上,提著靴襪離開蘆葦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