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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641章 噤若寒蟬(七)(2)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911 2024-04-28 15:14

  第1641章 噤若寒蟬(七)(2)

  宋道寧淡然道:“別忘了,殷長庚與趙淳媛的婚事,是先帝的意思。
殷趙兩人順水推舟,隻是各自給對方後人留一條退路而已。

  國公爺嘖嘖道:“這幫讀書人,彎彎腸子就是多!

  宋道寧輕輕感慨道:“文人心眼多,武人不服管,陛下登基以來,其實相當不容易。
殊為不易的是陛下做得很好。

  高適之盯著這位無話不可深談的好友,沉聲問道:“你決定了?
真要幫著陛下製衡各個文官黨派和各方武將勢力?

  宋道寧答非所問,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雖然我們這幫各個姓氏的鄰居這麽多年來,給碧眼兒打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不能否認,有和沒有碧眼兒坐鎮的廟堂,天壤之別。
既然碧眼兒走了,那我們不說為江山社稷考慮,好歹也要對得起那些每年都要去祭拜的祖輩牌位。

  高適之伸了個懶腰,“反正你如何我便如何,就這麽簡單,我才不去費這個神。

  宋道寧突然笑了,“還記不記得年輕時候的事情?

  高適之愣了愣,“啥事?
咱哥倆年輕時候的壯舉可不少,你問的是?
嘿,王元燃這撥不成氣候的兔崽子比起我們當年,差了十萬八千裡!

  宋道寧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然後指了指眼前這位赫赫國公爺的臉。

  後者瞬間漲紅了臉,高適之罵了一句娘,整個人氣焰全消。

  宋道寧破天荒哈哈大笑。

  當年,很多年前了,那時候他小侯爺宋道寧和好兄弟高適之,帶著扈從縱馬京郊,結果遇上一位女子,那名女子真正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便是眼高於頂的宋道寧也驚為天人啊。

  隻是等他們才剛剛兩上前還沒開口搭訕,那女子也安安靜靜不曾說話,結果有個操著遼東口音的土鱉就遠遠跑了過來,雙方都是熱血上頭的年紀,一言不合那就是用拳頭講道理了,宋道寧和高適之兩個打一個竟然沒打過,挨了些不輕不重的拳腳,但是兩位權貴子弟人多勢眾啊,很快就追著那個王八蛋打,那叫一個灰頭土臉,關鍵是這個家夥身手還行,可那張嘴巴真是罵人一百句都不帶重複的。
這哪裡是什麽英雄救美,分明是丟人現眼來了。
完全跟豪邁氣概不沾邊,分明是兩撥登徒子內訌,誰都不是好鳥。

  然後……

  然後就是宋道寧被那個背劍女子一腳踹出去七八丈,高適之被一巴掌摔得在空中旋轉了七八圈。

  再然後就是那個遼東年輕人滿臉“感激”地衝到女子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著不著邊的感謝言語,就是不肯松手。

  高適之和宋道寧是很後來才知道那個姓徐的王八蛋,下場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整個人倒飛出去老遠,重重趴在地上後,仍是咬牙切齒擠出個難看笑臉,使勁扯開嗓子嚷嚷道:“你就是我徐驍的媳婦了!
要麽你打死我,要麽就嫁給我!

  ————

  以前,太安城隻要有徐驍在,就不缺熱鬧。

  現在,太安城來了他的兒子,好像也很熱鬧。

  ————

  燕國公和淮陽侯這些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佬們,很是大失所望,因為今日早朝,那個鬧出天大風波的年輕藩王並沒有出現。

  相比之下,另外一個消息隻是讓文武百官稍稍精神振奮了一下。

  原先燕敕王趙炳麾下的頭號南疆大將吳重軒,瞞天過海地從廣陵道抽身北上,突然出現在京城廟堂之上,升任為離陽兵部尚書,同時讓其退朝後馬上返回廣陵道督戰,以征南大將軍的身份遙領兵部,何時平亂成功何時正式赴京履職。

  清晨時分。

  一輛馬車在離陽兵部的舊址緩緩停下,這裡距離趙家甕不過一裡左右的路程,在改址之前,被南方八國罵作北蠻子的離陽王朝,兵部在三省六部中的地位,超乎現在所有離陽百姓的想象,那時候別說吏部,隻要不是實職是地方藩鎮將領,任你是什麽中書省的中書令還是門下省左仆射,別說在路上跟兵部侍郎的車駕相逢,就是跟低了好幾品的兵部郎中,前者也要乖乖讓路。
至於那些當今趾高氣昂的言官,那會兒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兵部官員當出氣筒,無緣無故拿馬鞭抽個半死都不稀奇。

  先後兩個皇帝,短短四十餘年,就讓中原承認了離陽的正統地位。

  無數讀書種子在太安城這座當年的邊境之城紮根發芽,成長為一棵棵參天大樹,形成文林茂盛不輸西楚的局面。

  從馬車走下的年輕人站在台階下,看著那幾乎無人出入的朱漆大門,怔怔出神。

  這裡現在不過是兵部武庫司下品官吏處理政務的地點。

  一個還睡眼惺忪的武庫司小吏剛跨出門檻,當他看到門外不遠處那襲從未聽過、更從未見過的黑金蟒袍,狠狠揉了揉眼睛,滿臉茫然。

  太安城,天子腳下,誰敢在官袍公服一事上有半點僭越?
何況是到了蟒袍這個地步!

  不過是個武庫司濁流小吏的家夥身體僵硬,不敢往前走出一步,更不敢視而不見直接轉身。

  一個粗嗓子在小吏身後響起,“黃潛善!
你還不去兵部衙門跟洪主事稟報?

靴子給狗屎黏住了?

  小吏吞了口唾沫,轉頭道:“楊大人,有人來了。

  小吏身後那個一樣不曾脫離濁流躋身清流品第的高大男子,繞過姓黃的家夥,看到那個年輕人後,使勁瞧了幾眼,不動聲色地轉身,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入大門,最後徹底失蹤。

  一氣呵成。

  這大概就是黃潛善要對他喊一聲楊大人的理由了。

  楊大人這一跑,等於徹底把黃潛善的退路給堵死了,他如果再跑,黃潛善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這個小吏硬著頭皮快步跑下石階,彎腰問道:“不知……”

  說到這裡,他又頓時噎住,方才慌慌張張,他沒敢仔細辨認那襲黑金蟒袍的數目、趾數和水腳等細節,哪裡知道該稱呼眼前年輕人“國公爺”還是“侯爺”,或是“世子殿下”?

  在太安城做官的門道實在是太多了,僅是官員的住處,就分出個權貴清貧富五種,到了每一地,都要燒不同的香,否則進錯廟燒錯香,壞了規矩犯了忌諱,回頭在衙門坐幾年冷闆凳那都算事情小的。

  徐鳳年輕聲笑道:“本王隻是來此看看,你不用往衙門裡頭通報什麽。

  本王。

  聽到這個驚世駭俗的“自稱”,小吏雙腿一軟,差點就要癱軟在地。

  偌大一個離陽王朝,能夠自稱本王的數目,從先帝手上敕封出去的,本就不多,如今又死了好幾個,而在當今天子登基後封王就藩的所謂“一字並肩王”,按照趙室宗藩律例,照樣不得隨意入京。

  那麽眼前這個身穿藩王蟒袍的王爺,既然如此年輕,身份就水落石出了。

  靖安王趙珣是個什麽貨色,京城官員心裡都有數,別說大搖大擺穿著蟒袍到處閑逛,恨不得待在深宅大院內誰都不見。

  小吏牙齒打顫道:“北……北……北涼王,有什麽需要下官去做的嗎?

  徐鳳年笑道:“剛從楊大人不是說讓你去兵部嗎?

  額頭滲出汗水的小吏戰戰兢兢道:“不妨事……不妨事,王爺初來駕到,咱們這衙門太蓬蓽生輝了……”

  徐鳳年揮手道:“走吧。

  就在小吏弓著腰準備腳底抹油的時候,他隻聽這位惡名昭彰的西北藩王輕聲道:“黃潛善是吧,記得離開之前,大聲說一句,就說‘衙門重地,無關人等,沒有兵部許可,不得入內。
’”

  唯命是從的黃潛善腦子一片空白,等到他老老實實喊完話走出去很遠,這名後知後覺的武庫司小吏才悚然驚醒,嚇得隻能顫顫巍巍扶牆而行。

  心想我他娘的是找死啊?

  隻是當他又走出去一大段路程後,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愣在當場,回頭望去,看到那個還站在原地的年輕藩王,那個自己幾年前還經常與同僚一起痛罵譏諷的年輕人。

  黃潛善眼神複雜,歎了口氣,轉身前行。

  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資格參與朝會的小官吏,逐漸沒有了驚懼和狐疑。

  隻是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是個滋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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