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9章 舊帳(2)
她好奇問道:“反正邊境上殺來殺去就那麽回事,那麽這個人怎麽不乾脆潛入咱們王庭大開殺戒?
不是挺能擾亂軍心的嗎?
”
老龍王被她這個門外漢的天真想法弄得哭笑不得,歎氣道:“到了天象境後,高手與高手之間就很容易心生感應,就算他能殺一座城兩座城,哪怕整個寶瓶州給他殺得流血千裡,然後?
被拓跋菩薩,洪敬岩和劍氣近這些大宗師聯手圍毆堵著殺?
”
鴻雁郡主撇撇嘴道:“怎麽成了無敵高手也這般束手束腳,多無趣。
以前隻聽說儒釋道三教中躋身天象境界的半聖之人,不敢輕易出手殺人,是怕沾染因果氣數。
原來這些純粹的武夫,也好不到哪裡去啊。
”
老人苦著臉,說了句良心話,“老奴不得不陪著郡主在這裡等死,不是更無趣?
”
老人沒來由望向天空,感慨了一句,“人生天地間,有天地在,我輩誰不是束手束腳的牽線傀儡?
這座牢籠,有人僥幸跳得出去,但是肯定沒人打得破。
”
鴻雁郡主咦了一聲,“結束了?
雷聲挺大,雨點太小,我可還沒看過癮啊。
”
在說話間,北莽騎士果然沒有讓這位姓耶律的金枝玉葉失望。
當人數已經不足三百的騎士全都停下馬蹄時,那人也停下了刀。
一名在柳字軍中久負盛名的神箭手,抓住這個絕佳空當猛然間挽弓如滿月,弓弦崩出砰一聲巨響,朝那名年輕刀客激射出一箭。
另外兩名背負大弓的魁梧騎士也有樣學樣,不用刻意去醞釀準頭,皆是拈箭出囊,拉開大弓,一氣呵成便分別射出一支箭。
先後三根淩厲利箭破空而去,箭頭都精準刺向那名刀客的面門。
隨後一幕,讓這些久經沙場的精銳之士都瞠目結舌。
三根羽箭就那麽安靜懸停在空中,保持著斜刺姿勢。
刀客將那柄最讓北莽邊軍深惡痛絕的涼刀放回了刀鞘。
一枝雕翎箭,兩枝尋常羽箭。
他伸手握住那根被中原稱為“快疾過鷹鷂而大風搖不動”的雕翎箭,反手甩出。
那名馬背上在射箭之後雙手下意識抓緊韁繩的神箭手,被一箭穿透頭顱,整個身軀都被巨大侵徹力往後一帶,雙手隨之扯動馬韁,戰馬前蹄擡起,騎士的屍體則後墜落馬。
與陣亡騎士朝夕相處的那匹戰馬,似乎還很茫然,輕踩細碎馬蹄轉身,用馬鼻碰了碰那名倒地的主人。
一名頭領模樣的黑狐欄子回頭看了眼北方天空,帶著無比眷念。
再度轉頭後,面朝那名實力恐怖的年輕高手,這名欄子猛地一夾馬腹,率先開始無異於自殺的瘋狂衝鋒。
第二匹戰馬開始跟隨,第三匹,第四匹……
最終,整支騎隊無一騎撥轉馬頭撤退,全部開始衝鋒!
看到這幅悲壯場景後,鴻雁郡主咬著嘴唇,輕聲道:“走了。
”
“嗯?
”老人疑惑卻沒有半點遲疑,抓住她的肩頭往後倒掠而退,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耳畔的疾風拂過,說道:“如果任由他們‘無緣無故’死在這裡的軍情傳回草原,那麽他們就白死了。
”
老龍王沒有出聲。
將近四百騎追殺十四騎,結果還沒有成功,任由敵方遊弩手傳回情報,哪怕這些北莽健兒已是全部戰死,他們身後大草原上的父母妻兒甚至是整個部落,都會被牽連。
而那些人,原本是在等著他們的親人帶著戰功和糧食回家。
就算空手而返,活著也好。
任由兩條大魚離開後,幫十四騎遊弩手“斷後”的徐鳳年,懸好涼刀在腰間,迎向氣勢洶洶的北莽騎隊。
他開始奔跑。
黑狐欄子的那名標長最先衝殺至。
徐鳳年一躍而起,那名標長還保持著高高擡臂劈刀的模樣。
一掌拍在這人的頭顱上,連人帶馬都砸入黃沙大地,四肢盡碎的戰馬腹部跟沙坑黏在一起。
隻是徐鳳年手中多了一顆被他拔出的頭顱,砸向第二名黑狐欄子。
那欄子胸膛炸爛。
徐鳳年迅速墜地,一個搖晃,肩膀撞在左右兩側的戰馬側面,馬蹄離地,兩騎橫向側摔出去。
一騎兇悍直撞而來,隻是在離徐鳳年一丈外時,人馬俱是被磅礴氣機攪碎,綻開一團血霧。
那名潛藏在黑狐欄子和柳字軍精騎中的蛛網諜子,毫無征兆地破開血水霧氣,劍尖直指徐鳳年眉心。
徐鳳年全然不理睬那劍尖,伸出手按住這位捉蜓郎的腦袋,往下一按,摔在地上。
劍尖崩碎,劍身折斷。
諜子的身軀在黃沙地上彈了一下,先是七竅流血,繼而是經脈寸斷的全身都滲出血絲。
這具屍體被徐鳳年一腳挑起,撞向前方一匹戰馬。
在衝在最前方的十幾騎就這麽毫無反抗地死去後,那些活著的騎士終於喪失了衝鋒赴死的勇氣。
開始有人後撤。
天底下確實有熱血上頭不怕死的人,也有著即便怕死卻可以為之坦然去死的事。
可是這些一向驍勇善戰的北莽精銳,不希望自己死在一個連名字身份都不知道的敵人手上。
徐鳳年微微一跺腳,向前伸出一隻手。
在他身前地面上,一柄柄黃沙長劍拔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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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炷香後,帶著鴻雁郡主飛奔出去二十數裡路的錦衣老者,整個後背瞬間繃直!
一個清冷嗓音從他背後響起,“兩位在倒馬關認識的老熟人,你倆這麽不把命當命啊?
”
然後鴻雁郡主發現自己的臀部被輕輕拍了一下,背後那人微笑道:“舊帳結清。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