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練刀(2)
城內閑雜看客們在拍案叫絕後總要說上一句可惜那半年來無聲無息的世子殿下沒能看見,否則定要大大賞賜一番。
至於那些個城內權貴,則是個個摸不著頭腦,且不說那鬼祟刀客是何方人士?
那幾股流匪從何而來?
大柱國治下不可說路不拾遺歌舞升平,但要說如傳聞那般是北蠻竄入北涼的流民興風作浪,打死都不信。
農歷二十八,徐鳳年跟著大柱國前往地藏菩薩道場九華山,這一次要由行冠禮後的他來敲鍾。
卸甲下馬登山,夜宿山頂千佛閣,徐鳳年燈下抽空翻看龍虎山真人寄來的信,很厚。
徐鳳年會心一笑,看到信上說黃蠻兒看到漫山遍野的山楂,就一捧一捧帶回師父修習居所,結果滿庭院都給堆滿,虧得在山上德高望重的真人不敢訓斥,隻敢好心解釋這山楂摘下後存放不久,最好等哪年下山再摘,結果差點被黃蠻兒拆了房子。
徐驍並未入睡,走入房中,瞥了眼燈下橫放桌上的繡冬刀,手中拿著另外一封家書,卻是次女徐渭熊寄回,大柱國苦著臉說道:“你二姐寫信罵了我一通。
”
徐鳳年笑問道:“就因為我學武練刀?
”
徐驍坐下後歎息道:“要是你再練下去,指不定她就要從上陰學宮跑回來當面罵我了。
”
徐鳳年不去看信,隻是幸災樂禍道:“她怎麽說?
”
徐驍眯眼道:“她讓我問你,用刀第一,又如何?
”
徐鳳年想了想,說道:“你就回信說能強身健體,總不能被美色掏空了身子。
”
徐驍為難道:“這個理由是不是兒戲了點?
”
徐鳳年自信道:“對付二姐,就得用這種法子。
否則與她說大道理,說得過?
”
徐驍豎起大拇指,馬屁道:“這刀沒白學!
”
二十九日清晨。
山霧彌漫。
徐鳳年雙手擱在繡冬刀刀柄上,駐足遠望。
立冬後,那幾股流寇都是老爹徐驍安排的練刀“木樁”,徐驍沒有任何暗示,但徐鳳年自然猜得出多半是些北涼軍中犯了大禁的死犯。
徐驍治軍極嚴,賞罰分明,便是當初義子陳芝豹犯律,也被示眾鞭撻成一個血人。
若非如此,京城清流中也不至於流傳北涼隻認涼王虎符不認天子玉璽。
這些個臨時充當劫匪山賊的軍犯,沒傳承過正統武學,但一身本事都是戰場上靠拚命滾打出來的,力大兇殘,有著北涼鐵騎特有的悍不畏死,最適合給徐鳳年鍛煉直來直往的殺人悍刀術。
老魁親眼看著徐鳳年殺絕三撥,之後就不再留心,隻是給出地址,就讓徐鳳年單騎單刀前往。
第一撥過後徐鳳年身中六刀,五輕一重,砍中後背那一刀,也不緻命,趴在血泊中,刀仍不離手,最後由老魁背回王府。
此後幾批徐鳳年都是帶傷而戰,老魁絕不給他一絲一毫偷懶叫苦的機會,換作其他王府豢養的高人,絕不敢如此糟踐勳貴程度足可媲美皇親國戚的世子殿下。
與悍匪搏命練悍刀,其中艱險,不足為外人道。
徐鳳年閉上眼睛,放緩呼吸。
心想是不是可以入手內家了?
外門的刀法再霸道,碰上真正內外兼修的高手,就如稚童嬉鬧,隻能貽笑大方。
可這內家修為,更講究步步為營,體內大小竅穴經脈,打磨貫通如行軍布陣無異,像那號稱天下內功一半出玉柱的武當,尤其是一些有天賦根骨有領路師父的道士,一日在山,就要一日修行,力求達到與那天機生化共鳴的大道境界。
內力這東西又不是食物,塞進肚子就能塞滿填飽,徐鳳年上哪去憑空多出十幾二十年水磨工夫的寶貴內勁。
要不去聽潮亭找些走邪門歪道的路數?
徐鳳年皺緊眉頭,睜開眼睛,滿眼的雲海,滿耳的松濤,心曠神怡。
沒來由想起了繡冬刀的舊主人,不知道那白狐兒臉何時會登上三樓?
這美人兒約莫該要嫌棄繡冬刀給錯人了?
那年大雪,白狐兒臉湖上出刀,才是真的悍刀行啊。
徐鳳年深知其中雲泥差距,但沒有氣餒,有個缺門牙卻總憨笑的老頭說過,吃飽放屁是挺舒服的事兒,可屁要一個接一個放,慢慢來,更舒坦。
他現在練刀法門,是最笨的法子。
該敲晨鍾了。
由於練刀的關系,徐鳳年的敲鍾,鍾聲洪亮。
一天下來共計一百零八聲鍾響。
北涼軍中扛蠹的齊當國面有異色。
其餘義子中姚簡和葉熙真相視一笑,驚喜參半。
肥球褚祿山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至於小人屠陳芝豹和左熊袁左宗都在邊境巡視,並未現身。
一行人徒步下九華山,與徐鳳年並肩的大柱國緩緩道:“你若真要習武,府上高人倒知曉一些旁門左道,就看你肯不肯放下架子了。
”
徐鳳年啞然失笑道:“我能有什麽架子可端著?
”
大柱國遙遙望向武當山,眯眼道:“那就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