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變身傾世長生仙,我以醫術救世人

第一卷:默認 第599章 冷鋒無情(六)

  時間是早晨,是大軍進入淮安城後的第一天。

  北方的天在雪災以後水汽更為充沛,城内各個角落,濕哒哒的,清晨天還未亮,街道上到處都是騎着快馬奔行的騎士,攜帶着不同命令在城裡穿行,更遠處,還有兵卒們訓練時的呼喝聲。

  從南州府征集而來的新兵,一大早就已經開始例行操練,繞着淮安城進行長跑,陷陣銳士營八軍處在後方一點位置,每個人都穿着粗布衣裳,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想要停下,目光看到在旁側騎馬跟随的軍正監查騎卒時,又隻能咬牙拼了命的往前跑。

  不多時,會有人聽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響,以及摔倒在路邊被監查的騎兵發現,爬也要爬夠兩圈,不然鞭子就使勁招呼過來。

  痛苦的嚎叫在第一圈結束後就幾乎遍布整座城池了,盡管是這樣,負責監查的騎卒抽人手段也很有門道,打得很痛,卻不會抽得皮開肉綻,讓你能繼續往前爬行或者快步行走。

  李幼白帶着八軍的弟兄們跟随大部隊前行。

  偶爾會有人堅持不住,但是跟在後邊或者旁側的兄弟,會伸手拉一把或者推一下,慢慢的,整支隊伍速度變慢下來又不至于掉隊。

  李幼白時不時會頭看一眼自己的小隊,她體能很好,練武的時候就是先從腿練起的,風水梅花步不是一擊緻命的爆發性腿法,講究博弈,耐力和掌控所踢出的力道是關鍵。

  跑步對她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可對于沒有任何基礎的農民兵來講,便是很難了。

  特别是郭舟,他像條死狗一樣,河二與另一名八軍兄弟,一人扛着一邊将他帶着往前跑,腳步虛浮無比,一看就是缺少鍛煉。

  其實李幼白能夠理解,這個時代,讀書和練武完全是分開的,大多數讀書人都較為迂腐,加上學識有限,壓根就沒有所謂的鍛煉身體概念來說。

  這種人比下地種田的農夫還慘,起碼農民們經常幹活力氣尚有,讀書人就是真的百無一用了,又在監藥司當差穩定幾年,體能更是大不如前。

  李幼白大緻掃了眼隊伍中的隊員,見到尚且還有餘力奔跑,正想收起目光,眼角視線卻掃到了木錦蓉身上。

  這小姑娘低着頭,豆大的汗珠順着下巴滴落,嘴唇白得吓人,而且腳步早已缭亂,李幼白想了想,沒有用天書幫她,而是将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把你的手給我。”

  木錦蓉早就累得難以忍受,胸口好似壓着石頭,呼吸愈加困難又好像有股氣憋在胸口無法吐出,大腦暈乎乎的,她不敢掉隊,隻能拼了命邁動雙腿。

  等當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她緩緩擡頭,視線颠簸着看到了伸到面前的手掌。

  這雙手并不寬大,反而像女子一樣小巧細緻,木錦蓉大口喘息着,沒有多想,立馬就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李幼白發現木錦蓉的手心燙得吓人,還濕濕的滿是細汗,她沒有嫌棄,說了聲抓緊點就拖着小姑娘的手繼續往前跑。

  “噓!”

  一聲怪異的口哨響起,在隊伍裡十分明顯,緊接着就聽到河二怪異的口吻叫喚起來,“屯長,你這是在幹嘛,忘了弟兄們是吧?”

  李幼白回頭看去,就見到河二跟好幾個八軍的兄弟在沖她擠眉弄眼,忍不住笑罵:“還有力氣說話,看得出來還不累,沒有我也夠了。”

  “嘿嘿嘿...”聽着李幼白的話,河二那夥人賤兮兮的笑起來。

  終于跑到終點的時候,剛剛過線,許多人控制不住當即跪到在地,有些則直接趴在地上幹嘔,場面亂糟糟的,被各自領隊的軍士大聲呵斥,甚至能看到揚起的鞭子在人群中大力抽打。

  八軍過線到時候也是同樣狀況,李幼白一松開木錦蓉的手,她就跪到在地使勁往外吐出粘液,郭舟更是不省人事,被人放開後躺倒在地一動不動,也就隻有個别人還能站着喘氣。

  李幼白回頭查看人數,發現沒有掉隊的,對于自己隊伍裡的弟兄能夠互相扶持的做法感到欣慰。

  戰争殘酷,而一個隊伍的人若能互相幫助,定能活着回到家鄉,起碼她是這樣和兄弟們說的。

  “都起來,把他們都拖起來,鐘軍候拿着鞭子過來了。”

  李幼白看了幾眼隊伍情況,随後聽到鞭子抽打的聲音,看過去,瞧見鐘不二揮着鞭子過來的時候趕忙對兄弟們叫道。

  河二還想再休息一會,一聽說鐘不二拿着鞭子抽人,馬上驚醒,把死豬一樣的郭舟從地上拖起,像個木偶似的從背後将他固定在地上。

  嘴裡還四處呼叫着倒地和跪在地上的弟兄們,等到鐘不二快步過來,他闆着臉快步從八軍的隊伍裡走過,眼神銳利如刀,巡視一圈後走到李幼白身邊。

  “掉隊幾個?”鐘不二審視道。

  “沒有,八軍全體都在這了。”李幼白如實說。

  鐘不二表情不變,回頭又查看巡視一圈确認李幼白沒撒謊後便快步離去了,等到九軍和十軍的人回來,他馬上吩咐傳令兵将陷陣銳士營所有人馬召集起來。

  鐘不二站在隊伍前方的小木台上,掃視一眼後高聲道:“你看看你們這副樣子,平日裡不好好訓練,憑什麼逆天改命,活該一輩子吃不上白米!

  露餡了吧,哼!現在能偷懶,等上了戰場你們就偷不了了,魏軍可不會像我這樣仁慈!”

  罵了兩句以後,鐘不二的聲音放緩下來。

  “這次操練我很不滿意,我知道你們來自哪裡,什麼水平,但想要榮華富貴,最快的法子就是從軍,就是要不怕死,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想要混,不過混也是要有水平的,以為躲在别人身後,摘幾個果子就能回家耀武揚威了?

  你們都給我看看八軍,大夥都是同樣的人,他們這次操練一個掉隊的人都沒有,自己想想是怎麼做到的,現在陷陣銳士營全體,除了八軍解散,剩下九軍繼續給我操練一個時辰!”

  李幼白帶着八軍從軍陣裡退出來,離開操練的據地後全部快速回到休息的營地中,終于解散,先是歡呼一聲,然後争搶着水壺喝水,笑哈哈打做一片,剛才跑步的疲倦,仿佛憑空消失了。

  李幼白從營地裡拿出自己的水袋喝了幾口,留意到木錦蓉自己坐在熄滅的篝火旁休息,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關系,還是因為木錦蓉本身的性格,她似乎很少和弟兄們接觸,或許,男人和女人終究不能融成一塊。

  李幼白這樣想着的時候拿着水袋過去,木錦蓉用布料擦着細汗,唇瓣發白後又幹裂,她伸出舌頭舔了舔,看起來黏黏的。

  “渴了吧,喝口水。”

  李幼白把水袋遞過去,木錦蓉擡頭看了眼她,又低下去,沒有猶豫的把水袋拿過去,扒開塞子後咕噜噜仰頭大喝起來,等她發現自己喝得太多時,水袋已經空了。

  “我喝完了...”木錦蓉不好意思的低着頭。

  李幼白把水袋拿回去,“在裝就是了,你沒領到水袋?”

  “沒...出發前好多人都在擠,我沒能搶到...”木錦蓉回答。

  軍營裡好多物資說是人人有份,實際上在發的時候還是要靠搶,不可能每個人都落實到位,就像水袋或裝米糧鹹菜的袋子,沒領到就隻能自己解決儲糧儲水問題了。

  李幼白聞言把又水袋塞回到她手裡,“拿去用吧,别搞丢了。”

  木錦蓉很是詫異,擡起臉,撞到李幼白那張淡漠裡帶有淡淡關懷的眼神。

  耳根一燙,想到剛才跑步時河二那樣說話,她有點緊張起來,“那...那屯長你呢?”

  李幼白無所謂的笑笑,“好歹我也是個屯長,難道會被渴死不成。”

  木錦蓉又把頭低下,緊緊抱着水袋沒在出聲,過了會,河二和一衆弟兄們過來告知能夠去領取早飯了。

  這時候很多隊伍都因為操練不佳被留下繼續練,能去領飯的人不多,而且還能吃到新鮮出爐的,必須要馬不停蹄趕緊過去。

  李幼白得知後趕緊叫上還在營地裡休息的兄弟,帶着木錦蓉飛快趕去,等到了領飯地點,烏泱泱的照樣圍了許多人,每個人隻能打一次,旁邊有監查的軍正看着,要是敢多領被抓到,抽鞭子還算輕的。

  剛入軍營的時候說實話李幼白還是吃不慣軍營裡的飯食,實在是太淡了,還沒油腥,鹹菜也都是直接上手抓的,非常不衛生,但吃的次數多了以後,也就入鄉随俗了。

  餓死人的時候别說樹皮,哪怕是屎都能吃,做人要懂得知足。

  八軍的人站在一塊,李幼白帶路在前頭,今日飯食比行軍時豐盛,打飯的兵卒給了每個人滿滿一碟,離開領飯的食棚,八軍的兄弟們圍坐在一起大快朵頤。

  “看看這是啥?!”有人驚呼出聲,他竹筷在粟米裡扒拉幾下,發現了許多菜絲。

  河二湊過去看了看,“嘿,是鹹菜煮飯,怪不得有點味道呢,看看我的...”

  他把自己的木碟舉出來,用筷子扒拉散開,從裡頭夾出一小根像樹根似的東西,“有福了,這是肉絲啊,居然還有肉絲!!”

  河二驚呼後連忙塞進嘴裡反複咀嚼,其他人見到飯裡居然放有菜食,連忙扒拉自己的飯碟,随後和旁人攀比對望起來。

  “怎麼回事,那麼豐盛,不會是斷頭飯吧?”有人哈哈笑着說。

  “管他呢,先吃飽再說,老子種地幾十年了,還沒吃過飽飯呢!”

  歡聲笑語之中,沒幾個人在意今天為何軍隊會改善夥食,飯後,有些人把從飯食裡挑出的鹹菜小心裝起,打算留着下次在吃。

  而郭舟則是神神秘秘的抱着一些東西在食棚附近與人易物,河二過去詢問,得知是他打算用下注赢來的煙絲換些幹糧和鹹菜,被河二給制止了。

  “先别換,煙絲可是好東西,越存越值錢,你現在換了以後可就沒東西留手了啊。”

  郭舟一想也是,于是将煙絲又帶回了營地。

  午後休息,閑來無事的人聚在一起聊天,而大部分人則是四處問詢借紙,得知城内有驿站能夠寄東西,許多人想要往家裡寄信,由于不識字,到處打探詢問的人也有很多。

  七軍的營地就在他們旁邊,倒是熱鬧得厲害,名叫文定的青年張羅着幫人寫信,聚集有不少人非常熱絡的彼此交談着,看起來交談甚歡。

  “這人一肚子壞水,怕不是又打算拉攏七軍其他人,一個芝麻大的什長也敢搞這套。”河二站在營帳門口,看着七軍那邊的營地冷哼說道。

  李幼白擡眸過去看了眼,并不在意,她确實能感覺到,這文定似乎對她有種敵意,為何如此她說不上來,最後還是歸咎于投軍的事。

  應當自己投軍後拉他下水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就算她不投軍,陳學書照樣有法子能從富戶手裡拿人。

  李幼白識字最多,其次就是木錦蓉和郭舟,幫有需求的弟兄們寫了幾十封後離開營地和木錦蓉前往驿站。

  位于淮陽城東側,等二人來到的時候幾十輛馬車停在門口,看起來很亂,但實際非常有條理的在進行卸貨和裝貨。

  有人往這裡送來各種貨品,要是家裡知道親人沒死的,就會去兵部花錢打點,然後讓人稍些物資到前線。

  當然了,這也是富貴家庭才能有的舉動了,家裡窮的,最多也就能送個衣服,或者一些勉強溫飽的糧食過來。

  李幼白和木錦蓉等了好久才輪到她們,出示陷陣銳士營八軍的屯長令牌後,得以登記安排,等從驿站出來,天色已經微微偏黃。

  本來是休息整頓的,然而今天貌似啥也沒做就快要結束了。

  驿站處在東門偏角,站在街上能看到遠處敞開的城門,夕陽下,不少騎兵夠随意的進進出出,馬蹄與人聲,好似此處還是祥和熱鬧的古城。

  木錦蓉駐足下來看着,眼底流露出羨慕和渴望,或許對她來說,能夠離開這裡就代表了自由。

  “回去吧,晚上快要集合了。”李幼白走在她前面,注意到木錦蓉沒跟上來,回頭對她說了一句。

  木錦蓉咬着丹唇,瞳孔裡倒映出那些騎兵出城的身影,過得一會,戀戀不舍的移開目光跟上了李幼白的腳步。

  翌日,同樣的時間,并不同樣的是,今早,幾乎所有人都要直面心中恐懼。

  有關于秦軍在這裡做的事,幾乎所有新兵都不知曉,而今天,他們心中就已經有個大概了。

  分不清是魏軍還是魏國的百姓,一大早就被淮安城的守軍從監牢裡抓了出來,繩索捆着手腳驅趕到大街上,哭聲,哀嚎,以及呼喊親人名字的聲音此起彼伏。

  他們髒亂不堪,部分身上還帶有血漬,傷口,蓬頭垢面,有些人甚至連衣服都沒有,像牲畜一樣被秦軍騎卒用鞭子抽打着不斷驅逐前行。

  淮安城中央被掃清出來的廣場,陷陣銳士營所有人早早就已經在此地待命,等他們看見慘不忍睹的俘虜被押解過來時,有不忍,不解,害怕,疑惑,也有獨屬于武人的嗜血。

  身披黑甲,臉戴獠牙鬼面的老兵在俘虜隊伍到來的時候,不由分說從一把從人群裡抓住出一個婦女。

  她懷裡還抱着孩子,連拖帶拽,孩子掉落在地,她男人想從人群中沖出,結果卻被守在旁邊的黑甲鐵面人一腳踹翻在地。

  而那個摔在地上的小女孩看着周圍黑壓壓晦暗的一切,無助的仰頭大哭,嘴裡呼喊娘親的名字。

  這名婦女被已經衣不蔽體,骨瘦如柴,很顯然,在被關押的這段時間裡,淩辱是難免的,她仍在奮力掙紮然而無濟于事,被老兵抓扯着頭發拖上刑台。

  老兵将她推倒在地,并丢給她一把長刀。

  婦人在愣神之後,扭頭看向趴在街上無人在意的女兒,數不清的秦軍從她身邊路過,哭聲裡,她下定決心,抓起長刀瘋了似的沖老兵揮砍過去。

  老兵毫無反應,平舉着手中的長劍,在婦人揮劈過來時,抓住對方落刀的空隙一劍從她脖子斜斜劈下。

  整個人頓時分成兩半飛撲掉落在他身邊,鮮血噴灑沾滿了他的黑甲,血珠從甲胄上緩緩滴落。

  他高舉滴血長劍,向着周圍全體士卒呐喊:“殺!!!!”

  沒有仁慈,沒有憐憫,成王敗寇...

  小時候的李幼白便時常會聽到這種話術,成年以後進入大學,對于這句話的理解逐漸深刻。

  然而,對于生存在和平年代的她來說,王也好,寇也罷,全都沒有自己掙錢重要...

  等到此時,戰争的代價與侵略者的殘忍,原比于十幾年前更為可怖,頭一回赤裸裸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并且,她作為其中的一份子,也要将屠刀,對着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弱者冷漠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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