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紫玉和春草見沈雨燃獨自走來,趕忙上前去扶。
還沒說上話,便見蕭明徹踏雪追了過來。
“沈雨燃。
”
她回過頭,手上提着的寶塔燈晃悠了幾下。
蕭明徹看着那寶塔燈,想起他今日來燈市的緣由。
他尋她,原是為着燈火婵娟時,月色逐人來。
卻不想蓦然回首,她卻在旁人的身邊。
“公子,你的手出血了。
”
氣氛僵冷之時,忽然有人從旁邊走上前,關切地看着蕭明徹。
“怎麼傷成這樣?
”
段清瀾說着,回過頭怨恨地看向沈雨燃。
這些日子以來,她跟“蕭明徹”相處得不錯,時常送吃的過去,不時能說上幾句話。
上元節,她本想去柴房找蕭明徹一起來燈市的,不想去晚了一步,柴房裡已然空空。
她隻好來燈市碰碰運氣。
遍尋蕭明徹不得,卻早早看到了獨行于燈市的沈雨燃。
因着無所事事,索性遠遠跟着沈雨燃。
她看到沈雨燃跟傅溫書猜燈謎,看鐵花,也看到兩人跑到了小月河邊。
看到這一幕,她其實很高興。
沈雨燃越勾引别的男人,她跟蕭明徹就越遠。
她前世跟沈雨燃無冤無仇,對沈雨燃的命運還頗為唏噓。
可這一世不知道出了什麼偏差,沈雨燃居然在東宮時就得了蕭明徹的專寵。
要不是沈雨燃提前勾了蕭明徹的心,她的計劃早就成功。
現在沈雨燃自甘堕落,正是她的好機會。
她沒有靠近,站在河對岸遠遠瞧着,以為兩人會在這暗處做些男歡女愛、颠鸾倒鳳的勾當,到時候她引人過去撞破,讓沈雨燃顔面盡失。
卻不想兩人幹站在那裡說話,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更沒想到的是,蕭明徹突然出現。
段清瀾沒等到沈雨燃丢人現眼,等到了蕭明徹為沈雨燃發瘋,等到了蕭明徹和傅溫書大打出手性命相搏。
怎麼會這樣……
明明之前在梨香閣柴房裡提起沈雨燃之時,他都一臉冷漠甚至鄙夷的樣子,為何突然為沈雨燃發瘋?
沈雨燃她,憑什麼?
就憑着臉蛋好看嗎?
勾引蕭明徹,勾引傅溫書,連如意坊裡的幾個夥計都不放過,偏偏這些男人還為她争鬥,打得頭破血流。
“我替你包紮一下。
”
段清瀾忙拿出帕子想替蕭明徹包紮,蕭明徹卻皺眉擡起手。
“别碰我。
”
沈雨燃瞥眼望去,果然見蕭明徹的手背上有一大片擦傷,正在滲着血珠。
段清瀾拿着手帕愣住:“可是……你的手……”
蕭明徹皺眉沒有說話,伸手拉着沈雨燃的手往前走去。
“都别跟過來。
”
暗風、暗月領命稱是,将段清瀾攔住。
段清瀾驚愕地看着暗風和暗月,認出他們是跟沈雨燃在大街上深夜吃陽春面的男人。
他們是蕭明徹的手下?
蕭明徹還有手下?
蕭明徹的手下一直跟在沈雨燃的身邊保護她?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像拳頭一般砸向段清瀾,拳拳到肉,砸得她一片空白。
她忍辱負重在妓館做小工,伺候那些低賤的妓子,省吃儉用地給蕭明徹送東西,這一切都是笑話?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話?
原本堅定無比的信念瞬間崩塌,原本甜蜜美好的夢想驟然成了不甘和怨念。
看着蕭明徹和沈雨燃離去的背影,她忽而失聲大喊起來:“沈雨燃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對她!
她根本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剛才你沒來的時候,她跟傅溫書在大街上親親我我,她手上的花燈就是傅溫書給她買的。
”
沈雨燃感覺到蕭明徹抓着她手腕的手立即用力了幾分。
她有些驚愕,她沒想到段清瀾會這樣胡說八道,但她并未開口解釋。
蕭明徹也像沒聽到一般,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擡臂抱住沈雨燃的腰,半抱着她往前走,走得更快。
段清瀾的眼神猛然一震,她像着了魔一般大喊:“你沒到河邊的時候,我親眼看到她跟傅溫書抱在一起!
兩個人摸來抓去……”
“她在胡說八道,”紫玉并不知道沈雨燃手中的花燈是怎麼來的,但她知道沈雨燃跟傅溫書在河邊什麼都沒有做,她看向暗風,“你也在那裡,你都看見了的。
”
暗風擡手朝段清瀾的後脖子敲去。
暗月皺眉,“你一直在河邊躲着?
”
暗風幹咳一聲,把臉别開。
“我先帶她回梨香閣,”暗月扛起昏迷的段清瀾,狠狠瞪了暗風一眼,這小子,現在居然敢躲差事了。
*
“你不該那樣對她。
”沈雨燃道。
遠離了燈市的喧嚣,遠離了嘈雜的聲音,蕭明徹終于停下腳步,帶她站到一處茶肆的屋檐下。
茶肆早已打烊,門戶緊閉。
屋檐下挂着兩盞喜慶的大紅燈籠,頂部沾了雪,随着寒風晃動着。
離這邊不遠處是皇城,宮門前正在放焰火,一朵一朵的煙花在空中綻開,與先前打鐵花相比,又是另一種震撼。
這個時辰,帝後正帶着嫔妃皇子們登臨城牆,觀看煙火,與民同樂。
“你還有心情可憐别人?
”蕭明徹冷笑。
剛才蕭明徹不曾回頭,但沈雨燃回頭了。
她看到了一個歇斯底裡的女人。
那女人願意吃苦,也願意受累,隻是希望得到一個男人的垂青和偏愛。
好像……從前的自己。
怪不得那時候蕭明徹不喜歡看着她說話。
原來拼命求人施舍愛意的模樣是那麼難看那麼可悲。
但沈雨燃知道,她沒有瘋,隻是萬念俱灰,隻是垂死掙紮。
認識段清瀾這麼久,沈雨燃頭一回有不一樣的感覺。
沈雨燃擡眼看向蕭明徹,緩緩道:“自從你被廢為庶人,她一直跟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留在梨香閣也沒有怨言,難道你一點觸動都沒有嗎?
”
“沒有,”蕭明徹看着她,莫名煩躁。
“那她陪你住在梨香閣,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嗎?
”
“廢話!
”蕭明徹狠狠打斷她,捏着她的肩膀将她逼到牆邊,“我實在是搞不懂你,你問這些事,是因為你在吃醋嗎?
沈雨燃,如果你會吃我的醋,為什麼對着傅溫書笑,對着我又是這樣?
”
吃醋?
沈雨燃聽到他提起傅溫書,耳邊又回響起傅溫書在河邊說的話。
“從你一進東宮,他就處處留意你。
”
是這樣嗎?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