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有斥候來報,說翟族小股騎兵南下,四處流竄,侵擾百姓,眼看着連朗州城外都不太平了。
鎮北侯認為北翟有意挑釁,立即讓雲峥帶人出城追擊。
雲峥領兵在外搜尋敵軍,一直到入夜時分才回朗州。
剛一下馬,想起昨夜應下溫漾的事,重新上馬往侯府趕去。
老管家見他回來,忙迎上前去,恭敬行禮。
“世子。
”
“公主殿下在府裡嗎?
”雲峥問。
“殿下一早帶着随從出門,尚未回府。
”
“天都黑了還沒回?
”雲峥微微蹙眉。
管家道:“殿下帶走了自己的侍從,侯爺撥過來的人都跟着去了,這麼大陣仗,老奴想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
頓了頓,管家四下打望了下,小聲道:“殿下說要去找沈硯沈大人。
”
“知道了,這事你莫要張揚出去。
”
“世子放心,老奴明白的,”見雲峥一直沒有下馬,管家道,“等殿下回府的時候,老奴立即派人去給世子回話。
”
雲峥知道,沈硯這些日子行蹤不定,忙碌得很。
蕭妙瑾既然去尋他,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
這事倒是不好辦了。
雲峥前年陪着雲穎初在疊霧山避暑時,天天跟着蕭妙瑾出遊,彼此很熟悉。
原本以為請蕭妙瑾放人是件簡單的事,但她人都不在,能怎麼辦呢?
想了想,雲峥下了馬,徑直往府中走去。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雖然今日之事不是他毀諾,但他總得過去跟溫漾說一聲才是。
沒多久,他走到小院門口。
夜已經深了,屋裡熄了燈,院門前站着兩個看守的人。
雲峥進了院子,沒像昨夜那般徑直進去,擡手叩門。
“誰?
”裡面傳來溫漾冷冷的聲音。
“是我,雲峥。
”
雲峥耳力極強,聽到屋子裡的人快步朝門邊走來,想是很急切地跑過來,忽而有些不是滋味。
門一開,果然見溫漾那雙漂亮的眼睛正滿懷期盼地看着自己。
“世子,我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
雲峥道:“公主一早出城去了,還沒回來,我沒有機會幫你說話。
”
溫漾的眼神驟然黯淡下來。
“所以我不能走?
”
看着她失落的模樣,雲峥忽而改了主意,他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門來。
“你走吧。
”
溫漾眸光一動,望向雲峥,遲疑地問:“當真?
”
“當真,不過,你有地方可去嗎?
”
“有。
”
溫漾來朗州的第一日便在城裡的客棧落腳,她被抓走,那兩位護衛必然會設法營救,也必然在客棧裡等她。
“那我送你出府。
”
溫漾從屋裡走了出來,忽而擡眼問:“就這麼放了我,你不怕公主拿你是問?
”
雲峥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公主便是責怪,也是我該受的。
”
溫漾沒想到自己空口說服了他,心中巨石落地。
“從前便聽人說過雲世子性情磊落,是英雄好漢,今日算是見識了。
”
聽人說?
她會聽誰說?
沈雨燃嗎?
雲峥垂下頭,徑直朝前走去。
溫漾跟在他的身後。
有雲峥在前,自是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出了侯府。
“需要派人送你回去。
”
夜已深,溫漾一個女子,生得這麼惹眼,獨自在街上很容易遇到危險。
“不必了。
”
一出侯府大門,溫漾就看見了隐匿在遠處街角的護衛。
他們果然跟到了侯府,想來侯府森嚴的護衛,他們沒有機會潛入府中。
“保重。
”雲峥亦察覺到暗處有人,沒再多言。
溫漾往前走去,沒走幾步,她忽而回過頭,朝雲峥一笑。
“世子保重。
”
今夜晴朗,蟾宮正明,她的笑意倒比天上的月亮還惹眼幾分。
雲峥稍稍有些失神。
他想起許多往事。
初見沈雨燃,便是在京城鎮北侯府的府門前。
彼時為了慶賀自己的冊立世子之喜,侯府辦了一次宴會。
他跟着穎初站在門前,僵硬地對着每一個不認識地賓客行禮問好。
百無聊賴的時候,沈雨燃來了,站在府門前這樣笑着喊了他一聲“世子”。
他記得她的裙擺上繡着嬌麗的海棠。
他記得她高堆的雲鬟簪着珠钗,風一吹,連成串的珍珠随着風晃啊晃的。
那天的場景無比清晰的浮現在雲峥眼前,但他更清晰的意識到,她再也不可能出現在鎮北侯府了。
“世子。
”
雲峥強行掐斷思緒,再看向前方,溫漾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
“怎麼了?
”
老管家擔憂道:“那姑娘是公主殿下抓回來的,世子把她放走?
”
雲峥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壓制住不受控的心緒。
“無妨,我自會給公主禀明緣由的。
”
丢下這句話,雲峥匆匆離開了侯府。
*
“沈硯,咱們接下來去什麼地方?
”
雖然每天都在窮鄉僻壤裡轉悠,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幹糧,喝的也全是涼水,可隻要跟在沈硯身邊,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很有意思。
沈硯處理公務時果斷又幹脆,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都對他贊不絕口。
他忙成這樣,居然還識得山裡的每一棵樹和每一株草。
蕭妙瑾隻想一輩子跟在他的身邊,做他的長随。
“咱們回朗州了。
”
“你不是說這次出來要半個月才能回去嗎?
怎麼提前了?
”
沈硯道:“我收到侯爺傳來的信息,說是你來北疆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北翟王派了一支精銳小隊在四處搜尋你。
”
“怎麼會走漏消息?
”蕭妙瑾吓了一跳。
沈硯蹙眉,想了想,“可能侯府裡有北翟細作。
”
“一定是韓秋芙!
”
“韓秋芙?
”沈硯有些迷惑。
蕭妙瑾義憤填膺道:“她本來是父皇的嫔妃,不知道怎麼地逃出了皇宮,她口口聲聲說是嫂嫂放了她,我居然信了!
我就說嘛,好端端的,她怎麼會來北疆!
”
“此事容後再查,我們先回朗州城,以防萬一。
”
“嗯,知道了。
”
事關重大,所有人立即上馬往朗州的方向趕去。
天色漸漸變深,視野亦越來越暗。
數十匹駿馬在黑夜中疾馳,不久便到了一個山隘口。
打頭的是久經沙場的北疆士兵,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做了一個手勢,後面的人紛紛停下。
“出什麼事了嗎?
”蕭妙瑾緊張地看向沈硯。
“不會有事的。
”沈硯寬慰的話語剛剛出口,夜空中便傳來飛劍破空而來的聲音。
前方侍衛高喊:“有伏兵!
後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