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玉莘宮,沈雨燃默默将手從蕭明徹手中收了回來。
蕭明徹用鼻子“哼”了一聲,忍不住道:“怎麼着?
過河拆橋?
”
“殿下此言差矣,”能見到趾高氣揚的睿安低頭賠禮,沈雨燃雖說不上多麼高興,到底身心舒暢。
蕭明徹此番是為她出頭,但她不至于感恩戴德。
她看得出,蕭明徹待她極好,且正在興頭上。
這份上心追根溯源,似乎要追溯到那日在太液池邊在他下巴上啄的那一口。
沈雨燃心中輕舒一口氣,想明白了一個事實。
如今站在她眼前的這個蕭明徹,跟前世同她愛恨糾葛的蕭明徹其實還不大一樣。
他還不是那個冷酷無情、手刃兄弟的蕭明徹,也不是那個郎心似鐵、不念舊情的蕭明徹。
此時的他尚未經曆一系列的變故,亦沒嘗過女人的滋味,會因為一個吻而開心。
他身上尚存着磊落的少年意氣,導緻她對眼前這位“仁兄”有些恨不起來……
沈雨燃多少有些郁悶。
這神情落在蕭明徹眼中,又是另一番解讀。
“怎麼?
還不解恨?
”
“當然不是,隻是今日得罪了公主殿下,将來她和姚妃娘娘指不定怎麼收拾我。
”
“怕她們找你算賬?
”
沈雨燃瞥他一眼:“殿下自然是不怕的。
”
“那你也不必怕。
”蕭明徹神情淡漠,“姚妃這個女人,綿裡藏針,圖謀大着呢,你放心吧,她一定會規訓睿安,絕不會再讓睿安來招惹你。
”
姚妃的确是個胸懷大志的女人,她圖謀的是蕭明徹的位置,不會跟自己這個區區承徽折騰下去。
“殿下。
”
“嗯。
”
“那姚妃會來對付你麼?
”
“随她便呗。
”蕭明徹慢悠悠道。
沈雨燃看着他這風輕雲淡的的姿态,眨了眨眼睛,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讓自己露出什麼表情來。
果然還是稚嫩了些,不知道世間險惡。
要對付你的人可不止姚妃,不久的将來,你就會被他們拉下馬。
當然,沈雨燃已經知道,即使蕭明徹被拉下馬,他也不會餓死在街頭。
總而言之,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牽一發而動全身,出現一點點變化,她所有計劃就得重新來過。
罷了,左右他翻身不會太快,她先把京城的鋪子弄好,之後再想法子尋一處世外桃源。
回到霜雲殿,沈雨燃命内侍重新傳膳,兩個人在太液池邊用過午膳之後,才離了皇宮。
“承徽,你回來了!
”紫玉見她回來,歡喜地迎了上來。
霜雲殿富麗堂皇,金堆玉砌,又有太液池徐徐吹來的涼風,實在是安逸的住處。
可再好的住處,哪裡比得過自己的小窩惬意。
進了悅春閣,沈雨燃方覺得渾身松懈了下來。
她長舒了一口氣,仰頭躺在美人榻上。
“承徽這幾日在宮中伺候殿下累壞了吧。
”李嬷嬷見狀,忙拿了小玉槌過來,替沈雨燃捶腿。
紫玉亦給沈雨燃盛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來,一勺一勺的喂着她。
沈雨燃簡直想流淚。
“這幾日東宮裡可還太平?
”
“承徽放心,沒什麼事。
”李嬷嬷道,“就是我大哥昨兒來東宮遞了話,說是宴公子已經把看好的幾處宅子都畫出來了,不過他想等着承徽回來了,親自來東宮跟承徽說一說,奴婢今兒就遞消息過去,告訴他們承徽回來了。
”
“有勞嬷嬷了。
”
等着李嬷嬷說話,紫玉神神秘秘道,“還有一件事,承徽聽了一定高興。
”
“什麼事?
”
“承徽還記得秦奉儀去皇莊查賬的事嗎?
”
沈雨燃眸光一動。
在霜雲殿見到那個秦懷音,灰頭土臉的跪在地上,全無初進東宮時的風采。
“她回來了?
”沈雨燃不動聲色地問。
“沒有,我今日聽宋夫人說,她在皇莊上不小心染了時疫,病得很重,要在莊子上多休養一陣子,怕是回不了東宮了。
”
蕭明徹打算把秦懷音就這麼扔在莊子上?
也是,一則秦懷音是個從犯,并非主謀,二則秦家跟皇後是遠親,自是網開一面。
對這個處置,沈雨燃倒是沒有什麼異議。
她心底唯一好奇的是榮國公府的人,尤其是徐宛甯。
真的會遠嫁嗎?
不知為何,沈雨燃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徐宛甯不會這麼輕易的離開。
沈雨燃在悅春閣血了一宿,翌日清晨,李嬷嬷便來傳話,說沈宴和沈淩風從國子監下了學便來東宮給她請安。
她自是歡喜,命紫玉往琅嬅宮那邊遞話。
蕭明徹已經如常進宮處理政事,長安在,自是說無妨。
待到太陽偏西的時分,沈宴和沈淩風終于來了。
上回見面還是在廟會上遇刺的時候,算起來也快一個月了。
“五姐姐。
”
紫玉領着他們倆進到悅春閣的後院,一見沈雨燃,沈宴便面露愧疚,“那日在街市上,沒能看顧好五姐姐,實在是我的疏忽。
”
“你又不會武功,那種時候保住自己才是最要緊的。
”
沈淩風亦道:“真沒想到,京城大街上居然有人敢行刺太子殿下,要是早知道有危險,我就該跟五姐姐一起去找阿宴,好歹多個幫手。
”
“大家都平安無事,就無需為前事挂懷了。
”沈雨燃招呼着他們倆坐下,親自給他們斟了茶,詢問起他們在國子監旁聽的事情來。
原來兩人進國子監還經過了一次考核,分去了不同的地方旁聽。
國子監名儒雲集,兩人雖然勤勉,到底有些不适應,這些日子也一直在挑燈苦讀。
聽到他們這樣說,沈雨燃倍感欣慰,為此事的奔波擔憂到底也值得了。
沈淩風道:“五姐姐,我們跟李叔一起在京城看了好幾處宅子,全都是鋪面連着後頭宅院的,不同時辰過去看了幾回,都覺得這兩處是最好的。
”
沈宴默默地将随身帶的畫卷拿了出來,鋪陳在沈雨燃眼前。
他的畫工精巧,筆觸流暢,兩處宅院都躍然紙上。
沈雨燃忍不住誇贊道:“你這墨當真挑得好,隔這麼遠都能聞到墨香。
”
沈宴的臉龐微紅,沒有說話。
卻是一旁的沈淩風揶揄道:“可不是香麼?
用得可都是宮中貴人才能使的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