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榮安公主和徐宛甯走遠了,水榭中的三人相顧環視,神色各異。
站在邊上的沈雨燃目光冷凝,神情淡漠,另一邊的宋绮心若有所思,柳眉輕蹙,而立在正中的秦懷音則是滿面笑意,如沐春風。
水榭中一片沉默,秦懷音略微不滿地看向宋绮心,輕嗽了一聲
宋绮心回過神,迅速收斂的神思,朝秦懷音笑道:“恭喜秦姐姐,賀喜秦姐姐。
”
秦懷音擺着端莊的姿态,口中極為難得地謙虛道:“隻是幫着公主殿下協理些小事,算不得什麼。
”
宋绮心哪有不知道她性情的,立即恭維道:“眼下隻是協理生辰宴,可辦好這一件差事,往後東宮的事情可不都得有姐姐打理。
公主殿下又不是東宮的人。
”
的确。
眼下東宮沒有女主人,榮安公主隻是偶爾幫忙,隻要能辦好生辰宴,将來更多的事情都會交托給她。
若是能執掌東宮的後宅事務……
往後她絕不至于侍妾,或許能做淑媛、良娣,甚至側妃也有可能。
秦懷音愈發心神蕩漾。
說得熱鬧的時候,餘光一直瞥着沈雨燃。
前兩天在東宮的相處,沈雨燃一直都是退讓,她們以為沈雨燃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沒想到今日竟然在榮安公主跟前力抗徐宛甯。
太液池碧波蕩漾,沈雨燃一直看着湖面上的漣漪,思索着對付徐宛甯的事,回過神來,見她們倆盯着自己,便不想站在水榭中,提步往前走。
宋绮心卻是橫着跨了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沈雨燃此刻心情不大好,眸光微冷地看着她。
“宋夫人有何指教?
”
宋绮心面若春風,一副親切的模樣:“沈夫人今日可真是厲害,一口一個規矩顔面的,把那徐姑娘說得一愣一愣的,當真叫妹妹刮目相看。
”
“嗤。
”秦懷音冷笑一聲,顯然對此不以為然,像看傻子似地看着沈雨燃,“無知罷了。
人家徐姑娘是榮國公府的嫡女,雖沒有品級,可是陛下和娘娘心目中的太子妃人選。
”
“哦?
”宋绮心隻是看出榮安公主跟徐宛甯交情深厚,還不知道這一層關系,喃喃道,“怪不得公主殿下帶她來東宮。
”
“别以為她厲害了,圖一時口舌之快,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往後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沈雨燃聞言,隻覺得好笑。
此刻的秦懷音的确不知道,她上輩子是死在誰的手裡的。
她一向懶得搭理秦懷音和宋绮心,不是因為怕她們,而是因為上輩子跟她們沒有什麼大的恩怨。
不過這輩子這兩人對她窮追不舍的,一味退讓已經沒用了。
所以她極為難得的接了一句茬:“多謝秦夫人的提點,不過,口舌之快該争還是得争,要不然我就不是站在這裡跟兩位夫人,而是跪在那裡叫兩位夫人看笑話了。
”
說完,沈雨燃繞過宋绮心,徑直朝水榭外走去。
秦懷音剛得了協理生辰宴的差事,原是最得意的時候,卻沒想沈雨燃絲毫沒有巴結的念頭,依舊拽得要命。
她狠狠看着沈雨燃纖細的背影,手指緊緊攥着帕子:“你說,她得罪了未來太子妃,怎麼還能這樣趾高氣揚的?
就不怕人家進門了收拾她嗎?
”
越說,她越發又急又氣,“我瞧着她也不像那麼蠢的啊?
”
宋绮心卻是看着沈雨燃的身影出了神。
秦懷音得到協理生辰宴的事并不意外,她是揚州知府的親戚,跟她們原是不同的。
今日水榭之中的事,令她的想法改變了許多。
譬如徐宛甯還沒進門就對侍妾使出手段,譬如一向沉默忍讓的沈雨燃居然露出了爪牙,又譬如榮安公主起初雖然維護徐宛甯,但最後竟然站在了沈雨燃的這一邊。
這一切都将她本來的想法全盤推倒。
見秦懷音如此生氣,她隻淡淡笑道:“秦姐姐或許高看她了,她今日從太子殿下那裡得了賞,因此張狂起來,也是有的。
她是個不知死活的蠢貨,對咱們來說也是個好消息。
”
“你說的也是,等到徐宛甯做了太子妃,第一個死的就是她。
”
宋绮心含笑點頭,又道:“如今秦姐姐得了協理之權,也不必等着太子妃收拾她了,秦姐姐自個兒也能收拾收拾她。
”
“怎麼收拾?
”秦懷音就是看不慣沈雨燃那副清高矜持的樣子,着實等不及讓徐宛甯收拾她了。
“秦姐姐别着急,先想想怎麼把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弄得有聲有色,這才進東宮兩日,來日方長。
”
“這倒是。
”秦懷音聽着她的話,又重新高興起來。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讨蕭明徹的歡心。
至于什麼沈雨燃,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妾,等她順利拿到内宅協理之權,收拾沈雨燃易如反掌。
*
榮安公主和徐宛甯走出東宮時,徐宛甯依舊氣呼呼的。
“公主,你方才為何放過那個女人?
”
榮安公主見她刻薄而不自知,眸色微冷:“她是皇兄的侍妾,本宮身為妹妹,哪有替哥哥打理後宅的道理?
”
她扶着内侍的手登上馬車,見徐宛甯想跟着上車,轉過頭道:“你若不滿意本宮的做法,等你當上太子妃再替皇兄清理後宅吧。
”
徐宛甯微微一愣,見榮安公主進了馬車,宮女卻并沒有讓她登車的意思。
宮女道:“公主殿下要回宮了,徐姑娘請自便吧。
”
丢下這句,便扔下徐宛甯徑直離開了東宮。
徐宛甯的手微微發抖。
這才意識到因為她一心借榮安公主的手懲治沈雨燃,不知不覺已經惹怒了榮安公主。
她心中既怨恨榮安公主不顧念好友情分,不懲罰沈雨燃,更怨恨沈雨燃這個賤人,既勾引蕭明徹,又破壞了自己跟榮安公主的關系。
她孤零零地站在東宮門口,一時進退不得。
東宮門房固然都知道她是太子的心上人,可門房并無權力調派東宮的車轎。
好在徐宛甯身上帶了銀錢,自己在街上雇了一頂軟轎回了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