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從養心殿出來,神情不大好看。
父皇對他奏報的其餘事宜都很滿意,唯獨沒答應讓宛甯做太子妃。
榮國公府那一家子的确都不怎麼樣,但是宛甯不同……
父皇一生順遂,後宮嫔妃無數,怎麼會明白他的心意呢?
蕭明徹信步往坤甯宮走去,走到宮門前,便遇到了同樣去給皇後請安的蕭明宜、蕭明承和蕭明恒。
“太子殿下。
”三人一齊向他行禮。
“免禮。
”蕭明徹淡淡應下,領着他們三人進了坤甯宮。
皇後見他們過來,随口問了蕭明恒幾句功課,便将他們打發了出去,隻留下蕭明徹說話。
“徹兒,是不是被你父皇訓斥了?
看你沒精打采的?
”
“母後,父皇還是不同意讓宛甯做太子妃,說要重新遴選。
”
皇後其實也不大喜歡徐宛甯,想着該說的話皇帝都已經說了,她沒再多言,隻道:“你是太子,不可太執着于一人,後宅之中雨露均沾方是平衡之道。
”
蕭明徹微微垂眸。
“兒臣尚未娶妻,雨露均沾恐怕言之尚早。
”
皇後道:“本宮素知你的心性,不過東宮之中的确不能隻有一個女子,你且不要忤逆你的父皇。
”
“兒臣不敢。
”
“本宮已命人為你挑選了幾位江南淑女,出身、品貌都不低……”
蕭明徹詫異道:“母後,兒臣……”
皇後擡眸看他一眼,蕭明徹沒有言語,兩道劍眉卻是擰起。
“偌大的東宮裡,添幾個侍妾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本宮沒有提前知會你。
你放心,徐宛甯的事,本宮會去陛下那邊再說說。
”
“多謝母後幫忙,隻是這些侍妾能不能?
”
皇後語氣一揚,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儀:“人都已經在路上了,不日便到京城,你挑喜歡的人留下就成。
徹兒,你如今雖然位居東宮,可你那幾個兄弟都還虎視眈眈,不要忤逆你的父皇。
”
蕭明徹重重吸了口氣:“兒臣明白。
”
見他終于松口應下,皇後眉眼間重新挂起笑意,留他在坤甯宮用過午膳才放他回去。
蕭明徹出了坤甯宮沒多遠,便聽到有人喚他“皇兄”。
回過頭,果然見蕭妙瑾和徐宛甯站在一處。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見蕭明徹望過來,徐宛甯面頰微紅,嬌怯地屈身朝他一拜。
想到母後即将送進東宮的侍妾,蕭明徹心中有愧,勉強笑道:“過來給母後請安嗎?
”
“嗯。
”蕭妙瑾擔憂地看着哥哥,小聲道,“父皇說你了?
”
蕭明徹搖了搖頭,面露為難道:“是母後說,替我選了幾個侍妾。
”
“啊。
”
蕭妙瑾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徐宛甯,徐宛甯臉色微變,目光閃了閃,臉上浮起一抹脆弱的笑,看向蕭明徹柔聲道,“皇後娘娘替殿下挑的人,一定是極好的,殿下……殿下不必煩惱。
”
“皇兄,要不要我去母後那邊說說?
”
“不必了,你什麼都不用說,高高興興地去給母後請安吧。
”蕭明徹伸手拍了拍蕭妙瑾的肩膀,徑直朝前走去。
因着此事,蕭明徹接連幾日心情都不太好。
三日後,長樂來報,說是那幾位揚州女子已經到了東宮,經嬷嬷和太醫查驗後,留下了三位。
見蕭明徹蹙眉不語,長樂勸道:“主子還是把人召過來見一見,皇後娘娘那邊也好有個交代。
”
蕭明徹“嗯”了一聲,低頭去看手中的書。
那三位女子很快被帶到了琅嬅宮。
聽着她們逐一問安,蕭明徹始終未曾擡眼,隻翻看着手中的書,隻是在端茶的刹那間拿餘光瞥了她們一眼。
揚州知府送來的的确都是标緻的江南美人,身形纖柔,相貌清麗,尤其是右邊那位女子……
蕭明徹收回目光,冷冷道:“下去吧。
”
“是。
”
他聽得出她們語氣中的失落,卻不為所動。
長樂把人帶了出去,很快回來複命。
“主子,三位侍妾都已經安頓妥當,離琅嬅宮很遠。
”
蕭明徹“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母後要他收下這些侍妾,他收下了,至于留她們東宮做什麼,便由他說了算。
很快便是五月初六,他的生辰。
皇後擺駕來了東宮,還帶來了鎮北侯府的千金雲穎初。
看着皇後對雲穎初親昵的模樣,便是傻子都看得出,她有意讓雲穎初為太子妃。
雲穎初出身高貴,性情溫婉,模樣俏麗,平心而論,蕭明徹并不讨厭她。
可他已經心有所屬,并且許下承諾,自是不能接受雲穎初。
整場生辰宴,他未曾對雲穎初露出半分笑臉。
他看得出皇後不悅,卻也看見了徐宛甯黯然神傷的模樣。
他什麼都可以聽從母後的安排,唯獨這一件事不行。
皇後憤然離席,生辰宴不歡而散。
蕭妙瑾很為他擔心,說回宮去勸勸皇後,徐宛甯悄悄走到他跟前,說永遠信他。
蕭明徹心中有些亂,待賓客散盡,回過頭,見母後塞進東宮的那三個侍妾還站在身後。
“殿下。
”那個叫秦懷音的走上前,朝他一拜,“剛才皇後娘娘說,往後由妾身暫管内宅之事,妾身有些擔心自己難當重責,往後能否每日去琅嬅宮向殿下禀明各項事務。
”
蕭明徹眸色一沉,旁邊長樂忙道:“主子每日忙于政事,秦奉儀若有什麼事務不決,吩咐奴婢們就是。
”
秦懷音看出蕭明徹不想說話,忙低頭道:“有勞長樂公公了。
”
蕭明徹今日心情煩躁,并未立即離開汀蘭水榭。
坐在水榭中,吹着湖面上的涼風,還覺得舒服一些。
長樂朝秦懷音使了個眼色,秦懷音盡管百般不願,也隻能屈身告退。
退回水榭門口時,因另兩位侍妾還杵在那裡,秦懷音恨恨催了聲“走”。
她說話的語氣不大好,蕭明徹聽得微微蹙眉,朝門口望過來。
不經意間與站得最遠的那個女子對上。
她幾乎被擠在門外,湖面忽而吹來一陣強風,她被吹得雙袖藏風,衣裙漫卷,腰肢因為過于纖細,看起來像要被風折斷一般。
她的眼睛在撞上蕭明徹目光的刹那間明亮了起來。
蕭明徹被那目光一照,莫名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