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的災情嚴重到今天的地步,和眼前幾個糧商脫不開關系。
如果不是他們誣告金鋒,導緻金川商會的糧倉被封,金鋒早就開始赈災了。
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被活活餓死凍死了。
在來西川之前,金鋒恨不得把這些糧商都剁了喂狗,可是現在抓住了他們,又看到了他們的醜态,突然變得平靜了。
九公主連權貴都剁了,這群糧商的下場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來回奔波那麼久,金鋒實在累了,也懶得再跟一群注定要死的人計較。
所以他沒有讓大劉為難糧商,隻是揮揮手,示意威勝軍帶上他們,讓糧商和其他人一樣,光着走回西川城。
“大人,先生,你們看我在後廚發現了什麼?
”
孟天海提着幾個大熊掌跑了過來:“這麼肥厚的熊掌可不多見,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沒想到綠水山莊裡有這麼多存貨!
”
黑熊和老虎一樣,在金鋒前世是保護動物,但是在大康卻危害極大,打殺了黑熊老虎,官府非但不怪罪,還會獎賞。
金鋒在大康的第一桶金就是殺虎得來的。
黑熊行動沒有老虎那麼迅捷,所以一般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活動,想要獵殺黑熊,難度比老虎大多了,平時市面上也很難見到熊掌。
金鋒兩世為人,還沒吃過熊掌呢,如果遇到獵人賣熊掌,金鋒也樂意弄一隻嘗嘗。
但是現在他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孟天海把熊掌挂在馬褡裢上,笑着說道:“先生,大人,我跟你們說,後廚不光有熊掌,還有幾十隻猴子,猴腦、猴唇、猴乳可都是好東西,咱們算是趕上了……”
“别說了!
”
金鋒實在聽不下去了,開口喝止孟天海:“去把那些猴子都放了!
”
川蜀之地多猴,猴腦一直是川蜀權貴間宴飲的常見菜品。
金鋒雖然沒吃過,卻聽說過。
吃猴腦要把猴子箍起來,然後把頭蓋骨活生生撬開,再澆上滾油,用勺子挖着吃。
光是想想,金鋒就覺得殘忍。
腦海裡也不由閃過剛才在那些豪紳宴飲的房間裡,看到的幾個木箱子。
當時他還在納悶,那些箱子是幹什麼的,現在知道了。
箱子應該就是用來固定猴子的。
“先生,後廚裡還有豹胎、駝峰、鮑魚什麼的,你要是不喜歡吃猴腦,我去給您拿點别的。
”
孟天海還沒意識到金鋒的異常,興奮的繼續說道:“那些鮑魚還活着呢,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從海邊運過來的。
”
“不用了,吃這裡的東西,我怕遭天譴!
”
金鋒搖了搖頭,再次制止孟天海。
權貴們的銀子可以說都是從百姓身上刮下來的民脂民膏,綠水山莊專門為權貴豪紳服務,這裡的東西,金鋒真的吃不下。
他嫌惡心。
“把熊掌還回去!
”慶鑫堯狠狠瞪了孟天海一眼:“你是威勝軍的将軍,不是土匪!
”
“是!
”
孟天海就算是塊石頭,此時也察覺到了金鋒的異常,趕緊把熊掌取下來。
“還有,傳令下去,威勝軍是來抓人的,不是來搶劫的,誰要是敢趁機欺辱這裡的婦人,拿這裡的東西,軍法處置!
”
慶鑫堯又補充了一句。
士卒抄家的時候順手牽羊,早就是不成文的規矩。
孟天海從綠水山莊後廚拿東西,拿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将軍如此,士卒自然有樣學樣。
剛才金鋒就看到好幾個士卒在踹門之後,偷偷把房間裡的貴重物件塞進懷裡。
但是威勝軍不是他的,金鋒也沒法管。
“先生,我治軍不嚴,讓先生見笑了。
”
孟天海走後,慶鑫堯看向金鋒,有些赧然。
其實威勝軍是慶鑫堯手下最精銳的一支隊伍,軍紀還算嚴明,平時也不會這樣。
隻不過綠水山莊在慶鑫堯眼裡,就是權貴們燒錢的銷金庫,這才沒有去約束威勝軍。
孟天海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敢大搖大擺的拿着熊掌過來顯擺。
“綠水山莊不是普通百姓,搶了就搶了。
”
金鋒聽懂了慶鑫堯的意思,搖頭說道:“我隻是想起一句詩,心裡有些感慨而已,和威勝軍無關。
”
“素聞先生詩才,不知先生又想起了什麼佳作?
”
慶鑫堯好奇問道。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慶鑫堯默默念誦一遍,微微點頭。
從西川過來的路上,他的确看到好幾具凍死在路邊的屍體。
到了綠水山莊,又是一片奢靡。
正好和金鋒剛才說的詩句契合。
“這才一句,還有呢?
”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
慶鑫堯眉頭微皺。
上一句隻是諷刺權貴,雖然會得罪人,卻也還好。
可是這一句就有些犯忌諱了,如果有心人惡意解讀,就可以說金鋒在詛咒大康滅亡。
不過想起金鋒之前寫過的詩詞,慶鑫堯又釋然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寫詩同情百姓,諷刺朝廷了,也不止一次被人在朝堂彈劾,說他詛咒大康了,但是陳佶并沒有因此怪罪金鋒,反而還誇他寫得好。
在這一點上,陳佶的确比絕大多數皇帝都大度,包容。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這是什麼寫法?
”
慶鑫堯雖然是個将軍,卻也飽讀詩書,對于詩詞的基本格律還是知道的。
“沒有什麼寫法,就是想到了而已。
”
金鋒這時候實在沒心情和慶鑫堯讨論詩詞,便随口敷衍。
慶鑫堯看到金鋒興緻不高,也不再多問。
要抓的人已經抓到了,慶鑫堯等孟天海送還熊掌回來,便下令返程。
镖師保護着金鋒在前,威勝軍壓着富商豪紳在後,走出綠水山莊。
能在綠水山莊消費的,都非富則貴,此時光着身子走在寒風中,滋味可想而知。
好在富商豪紳們全都是胖子,肥頭大耳的耐凍,一路上隻有兩個年紀大的沒扛住,倒在了路邊。
慶鑫堯真的說到做到,直接讓威勝軍把他們扔到了路邊,任由他們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