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正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面前有個美貌女子沖自己喊“舅舅”，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正愣神間，李建蘭便又甜甜地道，“敢問舅舅，你帶這麼多東西來，是來給我娘補身子的嗎？”
陳大仍盯着李建蘭酷似自己妹妹小時候的模樣發愣，下意識地回答，“那是給三妹的兒子辦滿月酒用的。”
李建蘭便裝作疑惑不解地問，“可是，給我弟弟辦滿月酒，不該是我爹、我奶去操辦嗎？怎麼是舅舅你……”
那鞋村是個小村莊，平時事兒少，方才陳大這幾個面生之人挑了這麼多東西進李秀才家，很多村人都瞧見了，便跟進來看熱鬧。此時一聽李建蘭的話，好幾個村民便義憤填膺地道，“就是！老李氏，誰告訴你自己辦酒向親家伸手的？你即刻讓他們把東西挑回去，不然要是讓你開了先例，咱村的名聲和風氣還能要麼？”
“就是，被外村人知道，笑都要笑死了！”
“自己要長臉，就想辦法掙錢！竟然去找親家要，老李氏，你這腦子不正常了吧？趕緊的把東西退回去！不然我們告到裡長那兒去，你吃不了兜着走！”
“……”
老李氏沒想到自己又引起了公憤，頓時哭喪着臉道，“各位鄉親哪，我家什麼情況你們不是不知道，自從我老三摔斷了腿在家歇着，兒媳婦又懷了孩子後，家裡就逐漸的坐吃山空，哪裡還有錢擺酒啊！眼下既然親家讓人送了東西來，你們就行行好，當做什麼都沒看見，讓我把這場酒席先辦了好不好？不然等明日客人一來……丢不起這個臉哪！”
幾個村民面面相觑，猶豫了。
老李氏是很可惡，可李秀才是個好人哪，在私塾教書的時候，偶爾遇到哪家的孩子沒錢交束脩的，他自己還掏錢墊付給村裡，他的恩情全村人都記着呢！他眼下中年得子，消息都全到外村去了，要是被人恥笑，那他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了！
村人正為難，李秀才卻瘸着腿從裡邊出來了，他說，“娘，鄉親們說得對，咱家斷不能開這樣的先例，帶壞風氣不說，
就是這四鄉八裡，也都會戳您脊梁骨罵的。孩兒他大舅子、二舅子，叔公，你們快進來坐！等吃過晚飯，記得把東西都挑回去。”
老李氏氣得一巴掌就抽到李秀才的臉上，“戳我脊梁骨？我呸！咱家連吃口飯都困難了，我不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你有能力辦酒嗎？沒用的廢物，這一天天的擱家裡啥事也幹不了，手上沒一毛錢，老娘我絞盡腦汁給你籌辦酒席，竟然還嫌老娘丢人？我抽不死你這個不孝的！”
李秀才捂着臉上的巴掌印，悶聲道，“沒錢就不辦酒，為什麼一定要充這個臉面？”
眼看老李氏又揚起了手掌，李建蘭往李秀才面前一站，“奶，我爹說得沒錯，生個兒子而已，得瑟什麼呢？等他長大了光耀門楣，到時再請客也不晚。”
老李氏對李建蘭還是很忌憚的，沖她不耐煩地揮手，“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給我滾一邊去。”
文智軒默默地往李建蘭面前一站，淡淡地道，“我媳婦兒說得對。”
老李氏對這個神秘的孫女婿更加害怕，她臉上露出一絲懼怕之色，見自己成為衆矢之，便幹脆往地上一坐，手拍大腿，“我的天我的地啊”開始嚎哭起來。
李建蘭冷冷地道，“奶，你還通知我送東西來呢，怎麼？不要了嗎？”
老李氏哭聲戛然而止，雙眼亮晶晶地盯着李建蘭，“東西呢？你差人送來了嗎？”
李建蘭便說，“奶，我上次差人送了十鬥米過來，眼下還不到一個月，就全吃光了嗎？”
她話音剛落，衆村民又驚呼出聲。
“十鬥米三百多斤，我的天，換作是我家，能吃好幾個月了！”
“就是啊！老李氏這是上輩子燒了什麼高香啊，攤上這麼一個孝順又有錢的孫女、孫女婿，要是我做夢都笑醒了，偏偏她還不知足，整日鬧騰。”
也有細心的村民捕捉到李建蘭方才那句話的意思，便問，“蘭丫頭，你奶還管你要什麼東西了？”
李建蘭閑閑地道，“也沒有什麼，就是五十斤豬肉、二十隻雞，五十斤香菇，五十斤大米……”她把李建峰的清單羅
列了出來，衆人全都目瞪口呆了。
這麼多東西，在這兒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是那大财主也未必能辦到啊，老李氏這是要逼死她孫女嗎？
而陳大陳二已知李建蘭就是自己那個寶貝的外甥女，此時一聽，老李氏竟然跟她獅子大開口，要了這麼多東西，頓時怒不可恕，把手中的汗巾往地上一砸好，瞪圓了雙目，“親家，你找我們要東西也就罷了，可管蘭兒又要，這是幾個意思？嫁出去的姑娘要給自己娘家弟弟辦滿月酒，這說出去還不把蘭兒給笑話死？你讓蘭兒在婆家怎麼做人？”
老李氏見這麼多人對自己怒目而視，心裡發虛，眼珠子轉了轉，便又開始嚎哭，“蘭丫頭，我不過是随口那麼一說，誰讓你當真來着？你是想害死我是吧？”
李建蘭嗤笑出聲，好整以暇地道，“我眼下已差人把東西送了來，既然奶隻是随口那麼一說，那……這些東西還是派人退回去吧。”
老李氏哭聲一頓，忙說道，“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啊，東西買了還能退的嗎？就先擱着吧。我說親家大舅，你是不知道，我這個孫女有錢得很，無論你給她指什麼東西，她都能立馬給你買了……”雙目四處張望，“東西在哪兒了？”
李建蘭沒說話，沖遠遠站着的潘夫人使了個眼色。
潘夫人便緩緩上前說，“蘭兒嫁的也是莊稼人，家還被洪水淹了，哪裡來的錢？都是管本夫人借的！東西一會兒就送來，老李氏，你先用着，等稍晚一些，你把錢還我就行。”
什麼？是借的？還要她還？
老李氏氣昏了頭，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雙手叉腰，怒聲道，“我孫女有錢沒錢關你什麼事兒，她有錢就給置辦，沒錢就拉倒，用得着你借錢給她充大頭鬼嗎，啊？想要我老婆子還錢？我告訴你，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潘夫人見慣了大宅子裡那些勾心鬥角，老李氏這點兒功力在她面前完全不夠看。因此，她也不生氣，青蔥似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慢裡斯條地道，“看來，我隻能讓我夫君來要這筆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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