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胡此話一出,一衆下屬全傻眼了。
不僅他們,連付東都愣了一下。
今天我們來踏陀地,之前過踢山趕海抓金鼈的關卡,安加可謂極盡擺譜羞辱之能事,可最終我不僅沒有被三刀六洞,臨走之時,玉面胡竟然讓衆人以托腳扶肘禮相送,也不怪他們懵逼。
所謂托腳扶肘禮,就是對方的下屬排成兩排,躬身,手背緊貼地面,手心朝上,讓我們走過去,玉面胡則會站在大門口,扶我們的手肘送出大門。
我們踏陀地之前要脫鞋、淨手進來,而離開之時,下屬讓我們赤腳踩手而過,大哥來扶肘相送,這種情況表示極度謙卑尊重,一般隻有恭送字頭的老前輩、大哥的恩人、圈内的頂級大咖才有的隆重禮節。
一些江湖老規矩,看似有一些古怪,其實都有文化出處。
《隋書王劭傳》裡記載:“(隋文帝)夢欲上高山而不能得,崔彭捧腳,李盛扶肘得上。”
意思是隋文帝夢中想上山,卻上不去,旁邊的崔彭捧着他的腳,李盛扶着他的手肘,最終才上去了。
影視劇當中,我們常見到帝王大臣出門,小厮躬身讓帝王大臣踩着背,旁邊一人扶着他上馬,其實拍得不對。古人的正經禮節是,小厮手心朝上,捧着帝王大臣的腳,踏上旁邊的小踏凳,其他人再扶他上馬。
演變到江湖中,将托腳扶肘視作恭送對方的至高禮節。
而到了民間,大家卻隻記得“捧臭腳”這個簡單詞彙,至于它的來源,知者甚少。
“耳聾聽不見我說話?!”
玉面胡冷聲喝道。
林風聞言,隻得揮手讓衆人下去了。
來到大廳。
之前架狼牙棒門的五組人,已經全躬着身,将手背恭敬地貼在了地上。
我讓付東先走。
付東也不客氣,大踏步踩着手走了過去,他們的手心留下了血迹。
血都是一樣的,但一來一離,又好像變得不一樣。
我也大踏步走了過去。
玉面胡在門口等着了,扶着我們的肘部,謙卑地送我們出了大門。
我們穿起了鞋。
玉面胡沖我們躬身抱拳。
“甯老闆、付老闆,有空常來飲茶!”
我沒理他,轉頭對付東說:“走!”
隐約聽見玉面胡在命令林風等人。
“今天之事,我看哪個嫌自己舌頭太長說出去!”
我不會因為玉面胡臨走之時謙卑的态度而有絲毫交朋友的沖動。
如果今天沒震懾住他,我和付東走出來的狀态,肯定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敬你和風細雨。
隻因你有雷霆萬鈞。
若因此而産生了與對方握手的沖動,要麼蠢、要麼賤。
兩人上了車,付東想去開,我讓他滾副駕駛去坐着,因為他腳上有傷。
往前開了一段路。
我轉頭問一直抽煙的付東。
“會不會覺得跟着我受氣啊?”
付東聞言,咧嘴笑了一笑,手指往窗外彈了一下煙灰。
“叼!受傷是真的,受氣哪兒來的?我付東混了這麼多年,第一次享受别人托腳扶肘啊,不知道有多風光!”
我說:“你的傷,我一定會給你找回來,但現在不是時候,得等。”
付東滿臉無語,回怼道:“阿風,做大哥的不能太在乎兄弟的感受,不然要吃大虧的啦!我早說過,你敢拎頭來見,我敢剁屌相迎,不要再叽叽歪歪了!”
我将金壽桃丢給了他。
“錢就冇,拿這個去治腳!”
付東拿着金壽桃,放嘴裡咬了一咬,确認它的真假。
我頓時毛了。
“你特麼信不過我?!”
付東哈哈大笑。
“我沒見過這麼大一坨金,試一試口感啊,即便是假的,我也當真的收啦!”
正在此時。
透過後視鏡,見到後面四輛面包車開得飛快,沖我們疾馳而來,一副要撞我們的姿态。
我心中頓時一驚,立馬往旁邊偏離方向,迅疾沖上了一個小斜坡,緊急停車,避免被它們撞到。
付東臉色陡變,目光一凜。
“叼!玉面胡玩陰的!你上坡走,我來拖他們!”
我罵道:“扯蛋!你個傷鬼,沒我能打,你趕緊滾!”
兩人打開車門下了車。
四輛面包車同時來到了小坡的下方,從裡面出來了一群人,為頭的竟然是卓希。
卓希見我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撩了一撩頭發,格格直笑。
“啧啧啧!勇踏陀地的兩位好漢,怎麼看起來有點孬啊?”
我簡直服了這娘們!
付東滿臉無語。
“卓董,是不是晚上阿風不夠勁,才讓你白天發癫玩得這麼刺激啊?”
卓希臉微微一紅,呵斥道:“閉嘴!上車待着去!”
她手指的是面包車。
付東立馬回道:“好嘞!”
他拎着酒葫蘆上了面包車。
卓希走到了我開的那輛淩志車旁邊,沖我挑了一下眉:“上車啦。”
我上了車。
“你發什麼瘋呢?”
卓希手握着方向盤,眸子望着前擋風玻璃,睫毛閃動。
“我擔心你喽!男人玩遊戲,女人讓你去玩,不摻和!”
“你玩順溜了,出來我接你去飲酒吃肉。但你要玩跳脫了,出來人有什麼事,我馬上帶人把這遊戲場子給掀了!”
在那一瞬間,面對眼前這位漂亮妩媚、豪氣暴躁的女人,我一個大男人竟然産生了一絲依賴感,好特麼羞恥。
“所以,你現在準備帶我吃宵夜?”
“對頭!”
她将淩志車猛打方向左轉,摁了一下雙閃,估計在示意後面的面包車隊别跟,直接與他們分道揚镳,帶着我朝廟街開去。
再次來到了那一家碗仔翅大排檔。
卓希點了滿滿一桌子宵夜,還有不少酒。
我心裡想,今晚如果她要再喝醉,我就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