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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賜福》第173章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5485 2024-04-26 15:08

  173 萬神窟萬神真容藏

  花城吐息溫熱,話語卻是聽得人心底一寒。

  藏在大殿裏?

  電光石火一念過,謝憐立馬反手摟住了花城。

  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摟的。
而是,如果真有人藏在這裏,卻沒被他們發覺,那定然是個厲害角色。
若是給他覺察他們已經發現端倪了,或許會落於被動。
而如果隻有花城摟著他,靠得這麼近,很容易惹人生疑。
倆人都摟一摟,看上去比較正常。
謝憐一邊不著痕跡地掃視四周,一邊低聲道︰“你覺得在哪裡?

  這大殿隻有一道大門,就是他們進來的這道。
殿裏空蕩蕩的,一覽無遺,一個能藏人的臺子箱子都沒有,除了他們,就隻有那些變成石化人的神殿侍者了。

  二人同時低聲道︰“殼子。

  這些石化人的內部是中空的,也就是說,裏面可以藏東西。
不能藏人,但是,可以藏鬼!

  確定這一點後,謝憐感覺到什麼,一擡眼,望到了花城背後兩丈處的那個石化人,雙瞳驟縮。

  那似乎是個地位頗高、頗為鎮定的年輕男子。
因為石化人記錄的是烏庸人的死狀,因此,大多數的姿勢都是抱頭長號、或是縮成一團,這卻是極少數站著的人像。
然而,使謝憐注意到他的,不是他的身姿,而是他的臉。

  雖然面目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這個石化人的臉,左邊是半張彎彎的笑面,右邊,卻是半張哭臉!

  謝憐脫口道︰“是這個!
”擡手就是一劍劈出,花城道︰“哥哥?

  那石化人被他斬得粉碎,隻剩一地空殼,然而,裏面根本沒有什麼東西。
謝憐不敢放過,在地上碎片裏翻找,花城抓住他的手,道︰“哥哥!
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謝憐舉起幾片碎片,道︰“三郎,這個石化人,他的臉……是白無相的面具。

  花城臉色微變,但還是道︰“等等。

  他把那幾篇碎片拼起來,拼成了一張完整的臉,兩人一看,皆是沉默。

  方才,謝憐看見的分明是一張半哭半笑的鬼面,而現在花城拼出來的這顆頭顱,卻是一張模糊臉孔,和其他石化人並無二緻。

  幻覺嗎?
還是中了幻術?

  原地呆坐也不會得到答案,二人在殿內一番搜索,把所有石化人都打碎了,斟酌片刻,覺得此刻也許已經有人搶先上了山,決定不等裴茗,徑直向山頂行去。

  這銅爐的山體似乎有著詭異的吸引力,人沒法子在這裏飛起來,因此,隻能步行攀登。
一路越攀越高,越來越陡,也越來越寒冷。
先是踏到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越往上走就越厚,能吞下半個靴子。
兩個時辰後,積雪終於沒過了膝蓋,攀爬越發困難。

  因大量行走,謝憐並不覺寒冷,反而熱出了一層薄汗,滿臉粉白,透著一點紅暈。
他舉起手背擦了擦汗,回頭正要對花城說話,忽然腳底一空,整個人憑空矮了兩尺!

  他的身體陷進了積雪裡,幸虧花城一直跟在他身後,順手一拉就將他提了上來,道︰“哥哥小心。

  謝憐站到他身側,再回頭看自己陷下去的地方,那處竟是凹下去了一大塊,露出一點黑黝黝的深洞,不知通往何處。
隻要謝憐沒及時扒住邊緣,又或是花城動作稍慢,肯定就掉下去了。
花城又道︰“這山上陷落處甚多,大緻位置我還記得,隻要跟緊我,慢慢走就沒事。
哥哥方才走太快了。

  原來,這積雪下的山體竟是十分脆弱,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坑,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有多深。
而花城居然連這些坑的位置和分佈都記得。
謝憐吐了口氣,道︰“好,我們再靠近一些吧。
雪山上不能大喊大叫,若是不小心遇到什麼了,也不好出聲求救……”

  誰知,話音未落,就聽上方傳來一聲怒吼︰“有完沒完——!

  “……”

  是哪位仁兄敢在這種陡峭險峻的雪山上大吼大叫?

  謝憐一臉懵然地向上望去,隻見那漫山遍野滿世界的白雪中,有兩個小黑點正在亂鬥。
其中一人手持長弓,連珠箭出。
另一人手持一柄斬馬長刀,揮得虎虎生風,將那些羽箭盡數擋下。
刀鋒箭風全都裹挾著一層靈光。
兩人都在衝對方叫罵,持刀那人罵道︰“早說了那小子不是我殺的,我也在找他們!

  居然是南風和扶搖!

  不及細思他們為何也會在這裏,謝憐脫口欲道︰“閉嘴!
”然而,他反應很及時,還沒喊出來就咽了下去。
若是像他們那樣大吼出來,三個人對著吼,這雪山還能繃住?


  花城抱著手臂,揚起一邊眉,道︰“他們是不知道在雪山咆哮會引發雪崩嗎?

  謝憐道︰“不至於那麼傻吧!
也許知道,但他們就這樣的……怒火上頭什麼都不管了!

  南風和扶搖都極為惱火,邊罵邊打,因距離太遠,斷斷續續聽不清楚到底在吵什麼,他們也根本沒發現下面新來了人。
謝憐想衝上去拉開他們,可積雪封山,雪下又滿是深坑,根本沒法馬上趕過去阻止。
謝憐跑了兩步又踩到一個坑,收足道︰“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打下去啊!

  話音剛落,一隻銀蝶利箭一般向上方掠去,謝憐一愣,隨即心頭一寬。

  好主意!
他們人沒法立刻上去,先讓死靈蝶飛上去傳個話不就行了?

  那銀蝶果然速度極快,幾乎三聲之後就趕到了那邊。
然而,謝憐還未傳話,便見花城面色一寒。
他覺察不對,道︰“怎麼了?

  花城唇邊的笑意盡數消失了,一張臉彷彿這雪山一般天寒地凍。
謝憐追問道︰“三郎,到底怎麼了?

  花城嘴唇微動,還沒回答,謝憐忽然一陣沒來由的心悸,猛地擡頭望去,睜大了眼楮。

  上方高聳的雪山壁上,有一大塊白色的山體,顫顫巍巍地塌下了一片。

  那邊打得正兇的南風與扶搖也感應到了這無聲的壓力,雙雙擡頭,這才終於意識到,要發生什麼了。

  下一刻,那山體如千裡之堤、一潰千裡,帶著一波滔天的雪浪和呼嘯,翻翻滾滾地朝著他們壓來!

  真的雪崩了!


  謝憐抓了花城的手,轉身就跑。
跑了兩步想起上面那兩個離雪崩之峰更近,猛地剎住腳步回頭一看,果然!
兩人都收兵不打了一起逃跑,扶搖跑了沒兩步,一腳踩進一個坑裏,身體陷下去大半截,白雪埋過胸口。
南風跑得比他快,也回了頭,遲疑了一下似乎想回去救。
然而,大片雪浪已經來襲!

  就在他們即將被吞沒的前一刻,謝憐拋出了若邪。
那白綾長長躥出,一下子準確無誤地套住了扶搖和南風,把他們拽了起來。
花城沉聲道︰“哥哥!
丟下他們,別管了!

  謝憐緊緊抓住若邪,拖著那兩人邊跑邊道︰“不行啊!
弄不好他們掉坑裏就被雪埋了!

  花城道︰“來不及了!

  謝憐一驚︰“什麼?
這麼快?

  他一擡頭,隻見鋪天蓋地的陰影,當頭塌了下來。

  謝憐回頭去救南風和扶搖,遲了那麼一刻,就被雪浪吞沒了。
冰冷厚重的雪浪奔騰不休,沖散了他和花城。
謝憐被沖得東倒西歪,混著白浪翻了好幾個跟鬥,居然還能頑強掙紮。
然而,雪太多、衝擊太猛了,不時沒過謝憐頭頂,帶來陣陣突然的窒息。
謝憐最後喊了一聲︰“三郎!
”終是頂不住,還是被埋了進去,消失在冰雪的巨流裏。

  ……

  不知過了多久,雪山終于再次平靜下來。

  好半晌,一片平坦的雪地裏,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這隻手在雪地上一陣亂摸,隨即,鑽出一條胳膊,拱出一個肩膀,然後是一個頭。

  不多時,一個人爬了出來,甩了甩頭,一下子坐在旁邊雪地上,出了一口長氣,正是謝憐。

  生生把自己從厚厚的一層積雪裏挖出來的感覺,跟把自己從墳墓裏刨出來差的不多。
謝憐的臉和手都凍紅了,幾乎麻木無感,隨便搓了幾下就擡起頭,茫然四顧。

  茫茫白雪裏,並沒有尋到那一抹紅色。

  但是,謝憐也不能亂喊。
萬一再來一場雪崩,那就完蛋了,他隻好站起身來,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裏走著,邊走邊小聲喊道︰“三郎?
南風?
扶搖?

  分明是在同一個地方行走,但現在走著,好像比剛才和花城一路同行時冷得多了。
若邪也不知什麼時候脫手了,謝憐很奇怪,若邪應該是不會脫手的,就算他放開了,若邪也會自己纏住他,怎麼會這樣?

  他心中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裡,還是迷迷糊糊地走著。
忽然,前方風雪之中,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白衣黑髮,獵獵隨風,低著頭緩緩而來。

  見到行人,謝憐心中微微一喜,迎了上去,道︰“朋友!
你……”

  他剛說完這幾個字,那人便擡起了頭。
臉上,赫然是一張白森森的面具,一半笑面,一半哭臉。

  謝憐彷彿被人迎面捅了一刀,大叫了出來!

  而叫出來後,他就睜開了眼,猛地坐起。
一陣喘息之後,他才驚魂未定地發現,此刻,他根本就不在雪山裏行走,而是躺在一個黑黝黝的地方。

  原來是個夢。

  難怪夢裏總覺得哪裡不對,謝憐長舒一口氣,抹去額頭冷汗,摸索一陣,發現身下似乎是墊了草的石頭,芳心懸於腰側,若邪也分明好好地纏在手上。
謝憐略定心神,托起一盞掌心焰,照亮了所在之處,第一時間道︰“三郎?
你在嗎?

  誰知,火光一亮,他立刻發現,旁邊的黑暗中,居然無聲無息地站著一個人。

  這一驚吃的可不小,謝憐登時出了一身冷汗,瞬間抓緊了芳心。
在這近在咫尺之處站了個人,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毫無覺察!

  不過,再仔細一看,那一身冷汗又消了下去。
原來,這不是個活人,而是一尊石像。

  而且,這並不是那些火山爆發後遇難者們遺體形成的石化人像,明顯是一座出自人手的雕像,而且,是一尊神像。

  托著掌心焰照了一圈,謝憐越來越確信,他躺的這個地方,是一座石窟。
石窟裏供著一尊神像,立在窟洞裏,姿勢優美,衣褶的流線都雕的十分精緻。
不過,有一件很詭異的事。

  這尊神像的臉,被一層輕紗遮住了。

  那輕紗如煙霞流動,雖然罩住了神像的臉,十分怪異,卻不顯難看,反而增加了一種神秘莫測的美感。
但謝憐還從沒見過哪位神官的神像是把臉遮住的,下意識伸手要取下那輕紗,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哥哥。

  謝憐猛地回頭,隻見石窟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紅衣身影,正是花城。
他當即把那神像的臉拋到了腦後,迎上去道︰“三郎!
太好了,我剛才還在想你在哪裡。
沒事吧?
沒受傷吧?
剛才那場雪崩太突然了。

  花城走了進來,道︰“無礙。
哥哥呢?

  謝憐道︰“我向來是沒什麼事的。
這是什麼地方?

  出了這石窟,他才發現外面還有一條長廊,看起來不短,不知通往何處,這裏竟是一處不小的地下空間。
謝憐早已習慣了花城能解答一切疑問,然而,這次,花城卻道︰“不知。
多半是雪山之下。

  謝憐奇了︰“我還以為這是三郎你找的避難之所,居然,連你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花城道︰“沒有。

  這可真是頭一遭。

  花城連上山路上有幾個坑該怎麼走都記得清楚,卻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這石窟也不小,難道他從前從來沒發現過麼?

  謝憐不由略感奇怪,但也沒多問,把掌心焰舉高了些,道︰“我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花城也召出幾隻銀蝶,任它們帶著淡光,幽幽飛舞,淡聲道︰“我們都踩錯掉坑裏了吧。
不然總不會是有人特地把我們弄到這裏來的。

  聽他這麼說,謝憐不由想起他剛才做的那個夢,背脊微寒,又想起一事,道︰“我們在這裏,那南風和扶搖呢?

  花城滿不在乎地道︰“被雪埋了吧。
不用管了,反正是神官,死不了。

  謝憐哭笑不得,道︰“雖然是死不了,但萬一沒人把他們刨出來,被埋個幾十年的也不好受。
說不定他們也掉進來了?
還是先在這裏找找吧。
對了,三郎,之前你的銀蝶上去,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

  花城嗤笑道︰“無非就是吵架扯皮罷了,能聽到什麼好話?

  謝憐卻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否則沒法解釋為什麼那死靈蝶飛過去之後花城的臉色突然變了。
即便是現在,花城嗤笑他們的時候,目光也極為不善。
但他既然不說,謝憐也不便多問,二人沿著石窟長廊前行。

  走了一陣才發現,這雪下石窟的地形遠比他們想像的要錯綜復雜,根本不是一條路通到底,有許多條岔路,通往不同的大小石窟。

  每一個石窟裏,都供著一尊神像,有高有矮,有少年青年,服飾千變萬化,姿態各有千秋,淺臥、倚立、端坐、執劍、起舞皆有。
而且水準不一,有的雕工拙劣極為粗糙,有的則精美異常堪稱鬼斧神工,應該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謝憐一路看來,忍不住陣陣驚嘆,道︰“這……這裏是一個萬神窟啊。
造窟的人,定然是個虔誠無比的信徒了。

  不過,所有的神像,都有一個詭異的共同點。
它們都被一層輕紗遮住了臉。

  有的則是被罩住了全身,詭異至極。
謝憐實在奇怪,想取下一尊神像的輕紗來看看他的臉,花城卻在他身後道︰“哥哥,建議不要。

  謝憐回過頭來,奇道︰“為何?
我覺得這些神像有些古怪。

  花城走了上來,道︰“正是因為古怪,所以才最好不要。
這臉既然遮住了,必然有他遮住的道理。
頭面是人體靈氣所聚之地,如果取下,讓這些古怪的神像聚到了靈氣,不知會發生什麼。
哥哥,你不是要找你那兩個僕從嗎?
既然沒找到,眼下還是不要動它們,免得多生枝節。

  他這番話雖聽來玄奇,但也不是沒道理,萬一取下面紗,喚醒了這些神像什麼的,那可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謝憐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道︰“我隻是有點好奇這些是什麼神罷了。

  花城輕描淡寫地道︰“這裏是烏庸國境,也許是烏庸太子的神像吧,並不稀奇。

  謝憐卻道︰“恐怕不是哦。

  花城道︰“哦?
何以見得?

  謝憐望向他,道︰“從我們一路上看到的壁畫上看,烏庸太子和烏庸國人的服飾,和這些神像的服飾風格,不大一樣。
所以,我覺得,這些神像,恐怕和烏庸太子無關。
甚至,有可能並非出自烏庸人之手。

  花城笑眯眯地道︰“是嗎?
哥哥當真細心。

  謝憐也微微一笑,道︰“沒有,沒有。
隻是這些神像的風格,無論雕工,服飾,或是對衣物流線等這些細節的處理方式,都比較像後世的風格。
比如……仙樂國的風格。

  花城挑眉道︰“看來,哥哥在這方面造詣也是頗為深厚。

  謝憐道︰“哪裡,哪裡。
隻是神像這種東西看得太多了,總會有一點心得的。

  雖然不知道是為何,但他直覺,從剛才起,花城似乎就有些不對勁。
而說到這裏,他已經開始有一點隱隱的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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