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文泗肯定的回答,文老東家差點喜極而泣,老淚橫流。
文泗上前,攙扶着他走進屋内:“爺爺,孟姑娘也在屋裡呢,您進來吧。
”
自從四年前,文泗讓人捎回治療傷疤的藥開始,文老東家就知道孟倩幽的存在了,聽她當時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心裡對她也是很好奇。
後來,文泗找他談話,說孟倩幽給馮靜雯治病,說不定可以再有孩子,讓他出來重新掌家一個月。
他就對孟倩幽越發的好奇,一直想要見見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聽了文泗的話,往前走了幾步,這才想起以自己的身份進去不合适,便止住腳步,道:“雯兒現在需要休息,我們不要進去打擾她了,還是請孟姑娘到會客廳一叙吧。
”
文泗應聲。
文老東家滿心喜悅的先去了會客廳。
兩人的話聲已傳入孟倩幽的耳朵裡。
等文泗一進屋,她便站了起來,笑道:“我早就想見見文老東家了,今日正好有時間。
”
說完,對馮靜雯道:“嫂子,見過文老東家以後,我就直接走了,不再過來給你告辭了。
”
馮靜雯有些不舍的點頭:“那幽兒妹妹路上慢一些,現在認得家門了,以後無事的時候多過來走動走動。
”
孟倩幽笑應。
文泗把馮靜雯的貼身丫鬟叫了進來,吩咐她們三個要寸步不離的照顧好馮靜雯後,領着孟倩幽走出自己的院子,來到會客廳。
文老東家也沒有托大,站在會客廳等候。
兩人一進門,孟倩幽便笑着給文老東家見禮。
文老東家虛扶了一把:“孟姑娘不必客氣,快請坐。
”
孟倩幽謝過,大大方方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吩咐人上茶,文老東家打量這孟倩幽,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清麗,舉止大方,周身散發着清冷的氣質,乍一感覺是個不容易親近之人。
在他打量孟倩幽的同時,孟倩幽也在打量着他,大概六七十歲的年紀,面容和文泗有幾分相像,慈眉善目,精神矍铄,讓人一看就有幾分親近之感。
下人把茶端上來,文老東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孟姑娘,請喝茶。
”
孟倩幽笑着謝過,端起茶來,輕輕的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笑道:“幾年前就聽文東家提起您,說着德仁堂是您一手創辦起來的,倩幽心裡一直佩服的很,早就想拜見您。
無奈一直沒有時機,才耽誤到現在。
”
文老東家呵呵一笑,“孟姑娘這話客氣了,我是不過是一名商人,沒有值得佩服的地方。
倒是你,小小年紀,不但醫術高超,做生意也有一套,這才真正的是讓文某佩服。
”
孟倩幽謙虛回應:“老東家過獎了,倩幽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不值得一提。
”
見她謙虛恭敬,文老東家笑着點頭:“這次泗兒媳婦能再次有喜,能給我們文家添後,多虧了孟姑娘,老夫感激不盡,以後如果有用的着文家的地方,盡管開口,隻要我們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
“倩幽再次先謝謝老東家了,以後若有需要相助的地方,我一定開口。
”孟倩幽高興道謝,随即話鋒一轉,語含深意,道:“這次文泗夫人能有身孕,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我也由衷的替她高興。
不過凡事有一就有二,文府留有隐患,保不齊哪天還會出現上次的事情,到時就算我的醫術在高超,也是無能為力了。
”
文老東家一生縱橫商場,豈能聽不出她這番話裡的意思,臉上的笑容退去,長歎了一口氣,“孟姑娘所說,老夫明白,但是老夫一生經營藥鋪,做的是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事情,難道臨老了,卻要對自己家人下手嗎?
”
孟倩幽看着他,不遮不掩的說道:“所謂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正因為老東家一生救人無數,才不能落個無人繼後的下場。
您大概沒有忘記當初知道重孫是個死胎的時候那種心情吧,想必也不願意再經曆一次,所以恕小輩多嘴,該是您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
文老東家沉默不語。
文泗倒是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被孟倩幽瞪了一眼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說完這幾句,孟倩幽端起手邊的茶水,輕輕抿了幾口,道:“這茶真是清香,每日喝上幾杯,必定會讓人心曠神怡,精神百倍。
可惜呀,不知道我下次再來貴府的時候還敢不敢随意地端起茶杯就喝。
”
這隐含深意的話說的文老東家的身軀一震,擡頭,看向她。
孟倩幽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我家裡還有些事,就不打擾老東家了,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倩幽能跟你好好的讨教一下做生意的事情。
”
文老東家銳利的眼睛盯着她。
孟倩幽眼神不躲不閃,笑望着他。
半晌,文老東家哈哈一笑,站起身,“好,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好好地傳給你些生意經,相信憑孟姑娘的聰明才智,用不了多長時日,便會成為這京城商界中的翹楚。
”
孟倩幽淡笑回應:“文老東家謬贊了,倩幽隻是一介女流,做生意的目的對為了家裡人能吃飽肚子而已,并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
文老東家又是一陣大笑,親自送了孟倩幽出了會客廳的門,看着文泗送她遠去,銳利的雙目緊盯着她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了目光,沉了臉色,吩咐貼身仆人:“我去書房想些事情,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擾我。
”
仆人應聲,跟着他到了書房門口,推開門讓他進去後,又輕輕地關上門,靜立在門前守候。
送走了孟倩幽,文泗立刻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柔聲先問馮靜雯想要吃什麼以後,親自去了廚房,盯着廚娘做熟。
一晃又過了半個多月,天氣轉暖,地裡的冰凍化開,北城的人們每日站在街道上,眼巴巴的盼着孟倩幽過去,希望她可以早點讓他們過去上工。
孟倩幽也知道人們這迫切的心情,給小厮傳了口信,告訴人們,二月十六正是開工,讓北城的人們到時過去莊子上報道即可。
消息一出,多半個北城又是一陣沸騰,人都奔走相告,喜悅的期盼着那天的到來。
至于領工的人們,則變成了精衛們。
開墾荒地的事一直是由文彪負責的,這次孟倩幽也幹脆的全扔給了他,道:“你隻需每日給我彙報開墾荒地的數量即可,别的我一概不予理會。
不過,不能耽誤了種土豆。
”
文彪應下。
孟倩幽又問:“你們商議一下,是住在莊子裡還是家裡,給廚娘說一聲。
”
吩咐完這一切,孟倩幽便不再管了。
土豆粉店交給了孟義,作坊裡有小厮和皇甫煜,開墾荒地的事又全交給了文彪,孟倩幽除了不間斷的去看看馮靜姝和齊王妃,還有綢緞莊裡去轉轉以外,剩下的日子過的惬意得很。
幾人也不負她的所望,把各自的那一攤管理的井井有條,尤其是皇甫煜,每天下了工以後才回王府,早上早早起來便去上工,以至于齊王妃好多時日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驚詫的同時又怕他出了什麼意外,等知道他是去上工時,驚訝的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日子一晃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日孟倩幽在家中閑着無事,和青鸾、朱籬切磋武藝,皇甫逸軒臉色凝重的匆匆而來。
孟倩幽見狀,随着他回了屋裡,問:“出什麼事了?
”
“臨城那邊突發大水,當地官員沒有做好防護措施,導緻好多村莊被大水淹沒,死傷無數。
”
“所以……”孟倩幽沉聲問。
皇甫逸軒抿唇:“我已奏請了皇伯父,去赈災,安撫民情,如果這次做的好,我就用這個功勞去換取我們的成親聖旨。
”
自古災情是最難處理的,先不說國庫赈災的銀兩一層層的盤剝下來,到了最後還能夠剩下多少,就是那些受了災的人們也很難安撫。
處理不好就會激起民變,所以這是個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沉默了一下,孟倩幽低聲問:“你确定嗎?
”
皇甫逸軒緩緩點頭,将她摟在了懷裡,“我不能再等了,一日不将你娶進家門,我一日不踏實,雖然赈災的差事難辦了些,但你放心,這一年多來,我也得到了曆練,處理這樣的事情應該會遊刃有餘。
”
孟倩幽擡頭,盯着他的眼睛,讓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眼裡的擔心,柔聲問:“要我陪你去嗎?
”
皇甫逸軒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不用,你安心的呆在京城,等我回來就好。
最多不過兩三個月,我便回來了。
”
“王爺和王妃怎麼說?
”
“我得了旨意便先過來告訴你了,還沒有來得及去告訴他們。
不過,我估計父王這時候也差不多得到消息了。
”
“什麼時候啟程?
”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明日一早就走,快馬加鞭,兩三日就到臨城,至于赈災的銀兩和糧食,要晚到幾天。
”
“這麼快?
”
“大水發于十天前,道路被阻,大水蔓延,臨城的官員消息送不出,直到今日皇伯父才收到消息,我必須盡快啟程,再耽擱下去,不知道會多死多少人。
所以,我過來給你說一聲,一會兒回府準備一下,等明日盡快啟程。
”
孟倩幽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頸,讓他低頭看着自己的眼睛,柔着聲音喊了一句:“逸軒!
”
皇甫逸軒心中一動,輕“嗯”了一聲。
“無論何時,你的命是最重要的,隻要你安好,無論成不成親對我都無所謂。
”
皇甫逸軒心裡感動,笑着搖頭低頭道:“可是我有所謂,你知道每日欲火焚身的滋味有多難受嗎?
我要早日娶你進門,可以名正言順的為所欲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次都忍得很辛苦。
”
這露骨的話說的孟倩幽爆紅了臉,好一會兒才細若蚊蠅的說道:“我不在意的,如果你要是實在想的慌,我可以……”
“我在意,你是我的世子妃,是我唯一心儀的女人,我不會讓人在後面戳你的脊梁骨,也不會讓你受任何的委屈。
我要風風光光的娶你進門,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
即使這樣的話,皇甫逸軒已經對她說了很多遍,可孟倩幽聽起來心裡還是格外的感動,摟着他的脖頸,踮起腳,嬌嫩的紅唇主動湊了上去。
皇甫逸軒很快變被動為主動,動作熱烈起來。
直到天黑,皇甫逸軒才從她的屋子裡離開。
而孟倩幽卻沒有出門相送。
而齊王府内,得到消息的齊王爺和齊王妃正焦急的等在府内,甚至一向冷靜自持的齊王爺也失去了平日裡淡然的樣子,在屋子裡來回的走動。
齊王妃則是臉色蒼白的坐在椅子上,不時的催促玲珑出去看看,皇甫逸軒回來了沒有。
皇甫逸軒剛一進府門,就被出來查看的玲珑看到,福身行過禮後,道:“世子也,王爺和王妃讓你過去一趟。
”
不用說,肯定是得到了自己要去赈災的消息,皇甫逸軒擡腳來到了齊王妃的院子裡。
她一進門,齊王爺便沉下臉色訓斥他:“這樣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回府和我們商議一下,便私自請了聖旨。
”
“父王,母妃”皇甫逸軒笑眯眯的喊人,并順勢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滿不在意的回道:“孩兒已經長大了,也該出去曆練一下了。
”
“胡鬧,你知道赈災這件事有多危險嗎?
”齊王爺難得對他發了火:“這樣的事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可倒好,自動去請旨,你要是出了什麼危險,讓你母妃和我以後該怎麼辦?
”
齊王妃的聲音也不再是柔色,帶了幾分責備和不舍:“軒兒,母妃知道你急着立功,去給你皇伯父讨封賞,好娶幽兒進門,可是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先不說你還沒有在朝堂站穩腳,那些地方官員會不會聽從你的調派,就是這赈災的銀兩和糧食到了到不了你的手裡還不一定呢,到時你拿什麼赈災,你又如何赈災?
”
“孩兒已經考慮到這一層了,所以給皇伯父讨了龍衛帶在身邊,有什麼事他們也可以及時的回來禀報。
父王和母妃就放心吧。
”
“臨城距京城幾百裡之遙,就算龍衛的功夫再好,如果有什麼事等他們回來禀報也晚了,聽父王的,父王這就領你進宮,就說你身體忽然有恙,讓你皇伯父令派他人。
”
皇甫逸軒正了神色,認真的道:“父王,想當年你率領大軍攻入皇城解救皇伯父和皇奶奶的時候,也不過是我這個年紀,都說虎父無犬子,難道你想讓人恥笑您的兒子是個扶不起的草包嗎?
”
齊王爺愣住。
齊王妃卻急聲說道:“你父王當年領兵攻城是迫不得已,如果不那怎樣做,你皇伯父,你皇奶奶,還有你外祖父一家都可能不得善終。
可是你今日不一樣,你有選擇的餘地,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
皇甫逸軒點頭,面對齊王妃放柔了聲音:“母妃錯了,兒子現在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幽兒今年已經十九歲了,皇伯父卻遲遲不肯給我們成親的旨意,再拖下去,我怕幽兒會跑了,消失不見了,所以這臨城我必須去。
”
齊王妃仍舊不放棄,繼續勸說他:“母妃是過來人,看的出幽兒也心儀于你,依照她的脾性,隻要你不變心,她絕不可得能不要你,又怎麼會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