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奏
于是,沈大郎一雙疑惑的眸子落在了陳子都身上。
陳子都咧嘴一笑,便毫不猶豫問陳小桑:“我也想問問你節奏是什麼。”
陳小桑驚了:“你不用節奏,是怎麼彈曲子的?”
“憑感覺啊。”陳子都應道:“怎麼彈好聽便怎麼彈。”
天分是什麼,就是這種感覺。
耳朵靈敏,沉浸進樂曲裡,便能彈出來。
至于沈大郎嘛,那是全無這方面的感覺。
陳小桑高興地道:“我知道怎麼大郎哥掌握這種感覺了。”
陳小桑舉起雙手,在半空用一種特定的速度拍巴掌。
“數拍子,一個音彈完,數幾個數才彈下一個音。”
陳子都懷疑地瞅着她:“這能行嗎?”
“行的行的,明天我教大郎哥,他很快就能學會。”
陳子都覺得這法子不靠譜,哪有人邊彈琴邊拍手的。
不過他也沒别的法子,隻能先試試。
第二天陳小桑抱了一本書,将一張白紙放在上面,再将裝好磨好墨的一個瓶子拿出來,又拿了筆遞給陳子都
“你将樂譜寫下來吧。”
學音律的第一步便是記樂譜。
陳子都當然記得,便按着陳小桑的要求,在白紙上稀稀拉拉把樂譜寫下來。
隻是每個音都隔了些距離。
陳小桑拿出一支小毛筆,沾了墨,便對陳子都道:“你再談一遍吧。”
陳子都便自顧自彈起來,陳小桑腳一下下踩在馬車上,數着拍子,在兩個音間寫下拍子數。
因着沈大郎是新手,陳子都選了一首又簡單又慢的曲子,陳小桑數拍子加寫下一個阿拉伯數字竟然也來得及。
等他彈完,便探來看。
見上頭密密麻麻的一群歪七扭八的符号,他傻眼了:“這是什麼?”
“拍子數呀。”陳小桑應道:“我們的字筆畫太多,來不及寫,我就做了一些記号。”
其實就是簡單的阿拉伯數字。
因着沒讀書的農戶都會根據自己的記性做記号,陳子都和沈大郎都沒懷疑。
沈大郎也看不懂。
不過人家記性好,很快就記得了一到九這九個數字。
陳小桑帶着他用腳踩地。
沈大郎跟着踩了一會兒,便習慣了。
“好了,來吧。”陳小桑催促沈大郎。
沈大郎坐得端端正正,腳底一下下踩着馬車給自己打拍子,雙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标記。
彈完一個音,腳便根據紙上的數字數拍子,到時間了,就彈下一個音。
因着不熟練,每個音都比陳子都彈的要慢。
可陳子都已經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竟然有曲調了!”
雖然聽着還是不對,可隐隐約約總歸是有些模樣了。
“我就說這個有用嘛。”陳小桑得意道。
沈大郎不是沒樂感麼,那就不用樂感好了,按着最簡單的法子來記音律。
陳子都忍不住感歎:“神了嘿,竟然這麼快就學會曲調了。”
沈大郎也很滿意。
這個規律隻用多看幾遍就能記住。
到時候他再熟練熟練,便能彈出曲子了。
陳小桑舉着累了,把樂譜那張紙遞給陳子都。
陳子都順手給舉了起來,便慫恿沈大郎:“你再彈兩遍。”
沈大郎正想多練練,他便又重複練了一遍。
這一回比上回熟練了不少,彈起來音律快了不少,也比上一曲進步不少。
陳子都更吃驚了:“沒有天分,竟然也能彈成這樣?”
跟昨天比,簡直是判若兩人呐。
沈大郎便道:“什麼東西都有規律,小桑找到這個規律了。”
他也很滿意這個數拍子的法子。
很适合他。
陳子都雙眼發亮:“小桑啊,你天分怕是比我還好,不然我找位樂師教你彈琴吧?”
陳小桑當然不願意。
她隻是把前世自己音樂課上老師教的法子說出來罷了,可不代表她有天分。
“我的醫術還沒學透呢,不能三心二意。”陳小桑理所當然應道。
陳子都一想,倒是自己浮躁了。
他連連點頭:“對對對,還是醫術好,能治病救人。”
“還能掙更多錢。”陳小桑應道。
陳子都覺得這樣太不好聽了,便教導她:“樂曲也能詩人愉悅,不能單單以掙錢論的。”
“也是。”陳小桑托着下巴思索。
陳子都笑道:“若是樂曲沒用處,科舉又如何要考呢?”
“那當樂師是不是也很掙錢呐?”陳小桑問道。
陳子都想了想,應道:“宮廷樂師也是有品階的,俸祿與禦醫差不離。”
當然,最掙錢的樂師,都在陪人喝花酒。
這事兒陳子都是肯定不會跟陳小桑說的。
陳小桑倒是頭一回知道樂師也這麼掙錢。
不過她倒是沒心動。
畢竟她已經入了醫術的門檻,定是不會再轉的。
最要緊的是,醫術能和她的醫藥連在一起。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着,旁邊的沈大郎在認真練習着。
連着練了十來遍,他已經把曲譜背熟了,連每個音多少拍也記住了。
他便不看譜子,專心彈琴。
他們高興,修文父子傻眼了。
”昨天不是還彈不了麼?今兒怎麼能彈曲子了?”
修文爹扭頭看一眼兒子手上抱着的古琴,心裡升起一股恐懼。
當年他兒子從學琴到能完整地彈完一首曲子,用了整整十天。
還是他逼着多加練習。
可那個沈大郎,昨天才學,今日就已經能完整地彈出來了,這天分比修文強多了呀!
修文爹慌了,雇了一個車夫幫他趕馬車後,自己讓兒子教他彈琴。
修文畢竟還小,哪裡知道怎麼教。
隻能自己彈一遍,讓他爹跟着彈一遍。
修文教了幾遍沒教會,當然就沒耐心啦。
于是他就道:“爹你太笨了,肯定輸給那個叫大郎的人。”
兒子教訓起老子了,老子能忍嗎?
當然不能,于是他抄手就打。
兒子哭哇哭哇,老子吼啊吼,簡直就是雞飛狗跳。
陳小桑聽說時直撇嘴:“還不趕緊學,真要輸了。”
坐在棋盤前的沈大郎撚了棋子,思索片刻才下到棋盤裡,應道:“他們認真學也要輸。”
那模樣,簡直臭屁得不得了。
陳小桑都看嫌棄了。
不就是學會了談一首最簡單的樂曲麼,還不夠流暢呢,至于這麼傲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