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豐京 第307章 廖氏苦衷
不光主院的家仆瑟瑟發抖,連檀月都瞠目結舌,半晌回不過神來。
身為江家主母,江老夫人手腕雷霆,但待人接物一向有度,權利中饋也是說放就放,跟兩位兒媳的關系也是相當客氣。
檀月年紀小,不知從前。
隻聽老嬷嬷們提過,江家的這位主母當年非常了得,能陪老将軍征戰沙場,也能為他安頓好後方,能養出骁勇善戰的大将軍,也能善待沒有血緣關系的庶子。
江家能夠穩定地位,江老夫人的手腕功不可沒。
即便是得到了老将軍戰死沙場的消息,她也能沉穩有度,進退得體,将葬禮操辦地風光又不奢靡,引得豐京贊譽。
在檀月的記憶裡,江老夫人隻發過一次火,就是得知孫女并非嫡親,真正的江家小姐流落在外時,她迅速收回江廖氏的中饋權利,并全力尋找嫡孫女。
這次動手,算第二次。
不知是當年上過戰場,還是心中含怨,江老夫人這一巴掌打地相當狠,江廖氏臉上迅速浮出五指山不說,嘴角竟然溢出絲絲血迹。
“母親……”江廖氏嗬嗬兩聲,聲音含糊不清,“母親上來就打我,可曾想過,我是将軍的嫡妻?
”
嫡之一字,重壓所有。
江将軍在外征戰,後宅全靠夫人打理,關系也要靠夫人聯絡,甚至連銀錢調度都得全權交給夫人。
戰場上的男人,隻管拼命,隻管流血,隻管保家衛國。
江老夫人也曾期盼過,百年之後江廖氏能接替自己的位置,但現在,她隻餘失望,“廖氏,我以為我們心照不宣,辛苦四年找回來的孩子,就算你沒有偏疼偏愛,也得維持個表面功夫。
”
“可你行事如何?
你的所作所為,可有一點點嫡妻的沉穩與端莊?
你對得起繼祖的托付,對得起繼祖在外征戰嗎?
”
或許是提到了夫君江繼祖,江廖氏有那麼瞬間的怔忪。
“身為親生母親,拿出五十兩紋銀的見面禮,連叔嬸都不如,連堂兄妹都不如,甚至還要克扣下兄長給妹妹的物什,廖氏,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你究竟還有沒有個母親的樣子!
”江老夫人揚高聲音。
江廖氏回過神,雙眸驟然通紅,她踉踉跄跄站起來,抹去嘴角的血迹。
“你有沒有祖母的樣子?
你是怎麼對待承歡的?
養了十一年的姑娘,與親生的有何異?
你非要讓别人知道她是養女,是假的,好好的孩子瘦成一把骨頭,差點連命都丢了。
”
“江家那麼大,江家不缺錢,多一個女兒不好嗎?
多一個嫡女擋了誰的路,為什麼要傷害她,就因為沒有血緣?
血緣到底是什麼奇妙的東西,讓你連十一年的親情都枉顧!
”
她歇斯底裡,幾度抓狂,說到動情處甚至落下眼淚。
看得出來,江廖氏是真心疼愛江承歡。
一如江老夫人疼愛姜笙。
“你可以為了嫡親孫女傷害承歡,我也可以将她視若無睹,更何況是她先不認我這個母親在先,我哪錯了?
我哪裡錯了!
”
江廖氏咬牙切齒,聲聲質問。
所以,她那麼對待姜笙,是為了替江承歡出氣?
江老夫人身形微晃,閉上雙眼。
當年一心為姜笙鋪設的道路,竟變成了姜笙的絆腳石,内心雜陳的五味,想來也隻有自己清楚。
“老夫人,您沒事吧。
”檀月在旁邊擔憂地問。
江老夫人閉目不言。
江廖氏卻不知是高興,還是譏諷地冷笑,“我知道母親性子厲害,無論多少虛與委蛇都能看出來,所以我不做面子功夫,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做不來也就是做不來,往後誰虧待我的承歡,我便對誰不客氣!
”
從表面上看,這是婆媳兩個為了各自疼愛的孩子而鬧翻臉。
實際卻并非如此。
“廖氏。
”江老夫人的聲音蒼老許多,“你在為承歡憤憤不平的時候,可曾想過,姜笙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
連江承願都知道彌補,知道一視同仁,知道兩個都是妹妹。
廖氏,你可有把兩個都當做女兒?
江老夫人睜開眼,似乎下定什麼決心,“你總想維護承歡,我也總想維護姜笙,我早知道你會偏心,甚至沒有奢望你呵護彌補她,我隻希望你能把面子功夫做好,隻希望你做個無功無過的母親。
”
“有些事情我不想說,不代表我不知道。
”
“廖氏,你是希望我把江承歡的血親找來嗎?
”
輕飄飄的一句話,足以讓江廖氏的笑容消失,面色蒼白。
“或者說,把親家叫來,把繼祖在青樓流連忘返的連襟叫來,總也得讓别人父女相見,血親團圓。
”
江老夫人面無表情,語氣淡漠,“亦或者聊聊,姜笙當年到底是怎麼丢失的,抱住她的是不是你廖家的婆子,又是誰下的這個命令。
”
廖家的……婆子……
整個主院的丫鬟小厮全都跪在了地上,連檀月都面色蒼白,戰戰兢兢。
他們究竟聽到了什麼秘辛,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嗎?
江廖氏最為倉皇,後退幾步無人相扶,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母親,我沒有……沒有。
”她從牙縫裡擠出字,“不是……”
可就是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江老夫人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我不該對你抱任何期望,你太不聰明了廖氏,我隻跟你做交換,如果你想讓疼愛的外甥女好好活着,就認真扮演一個公正的嫡母。
”
“别忘了,那始終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
話落,江老夫人帶着檀月轉身離去。
留江廖氏握緊雙拳,顫抖掙紮,”不是的,不是的……都不是的……”
主院外忽然傳來驚呼。
是檀月,震驚又小心翼翼,“大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
江承願來了?
他聽到了多少?
江廖氏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踉跄着沖到院門口,卻隻看到一把跌落的長刀。
哪裡還有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