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莫名其妙。
那位姑娘謝自己什麼,謝自己跟她一起笑過?
明顯不可能。
丁香把帕子打開,白色绫帕上,繡着兩朵荷花幾片荷葉,還有一隻蝴蝶。
淡雅,清新,繡工很好。
帕子的一角,繡了一個紅色小字,綿。
綿,是那位姑娘的名字嗎?
這個時代有一個習慣,就是關系好的女孩子之間互贈手帕,喻意手帕交的意思,有些像前世閨蜜之間互贈小禮物。
坐上馬車,丁香還看着帕子思索。
今天,除了明遠大師,她唯一示好的人是弘一小和尚。
那麼,最有可能那位姑娘是因為自己對小和尚的善意而感謝自己。
她去法堂,不是為了聽禅,而是為了看小和尚。
她關心小和尚又不願意見面,隻遠遠看着。
而小和尚倍感孤單,一直以為自己沒有親人……
剛才,小姑娘的兩個婆子明顯不高興她的任性,覺得她不應該跟自己說話。
qδ.net
是怕她暴露身份,還是怕暴露小和尚的身份?
若是别人就算了,小和尚的身份不簡單,又像中過毒,得跟朱戰和秦海說說,調查一下。
丁香把帕子揣進懷裡,看着丁壯樂。
她給爺爺帶來了福澤,高興。
丁壯很想知道孫女跟大師說了什麼,但車裡還坐着柴嬷嬷和绫兒,也不好問。
他笑嗔道,「傻孩子,傻笑什麼呢?
」
丁香摟着他的胳膊撒嬌道,「大師說我冰雪聰明。
」
丁壯哈哈大笑,得意的不行,「哼,那些人天天說我吹牛,我哪裡吹牛了,連明遠大師都這麼說。
」
丁香提醒道,「爺不許拿出去吹牛。
」
「好,不出去說,我自己心裡樂。
」
柴嬷嬷和绫兒都笑起來。
柴嬷嬷笑道,「我家老爺和夫人也經常說香姐兒冰雪聰明,又好看,又孝順。
」
丁壯一疊聲地附和着,「是是是,我活這麼大歲數,就沒看到過比香香更聰明、更好看、更孝順的孩子了……」
丁香無語,又開始吹了。
怕有人跟蹤,張伯趕着馬車在石州府繞了幾條街,天黑才回宅子。
回去不到兩刻鐘,朱戰和秦海就來了。
他們還帶了一個人來。
這人三十幾歲,長身玉立,五官俊美,留着微須,穿着藏藍色直裰,頭戴幞頭。
穿的非常低調,卻自有一股清貴慵懶的氣質。
丁香表面平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荀千岱嗎?
這人一進來,先滿眼熱切地看了丁香一眼,就給丁壯深深一躬,「外甥千裡,見過姨丈。
」
是荀千岱的大哥荀千裡,自己的生理親大伯。
丁香還是有些失望。
丁壯起身,虛扶一把笑道,「外甥,安安提到過你,她離家時你才三歲,大姐懷的那個還未出生。
」
荀千裡的眼眶紅了,說道,「壞人作惡,害得董家家破人亡。
我娘生下二弟三天後,也血崩而亡。
我猶記得,我娘死前讓我帶好弟弟,聽祖父祖母的話。
若能平安長,想辦法尋找失蹤的表哥和三姨。
「千裡無能,未曾打探到一點消息。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董家一脈的親人,沒成想三十年後表哥找到了我,我們還能相聚。
」
朱戰和丁壯的眼圈都紅了。
秦海笑道,「這就是老天有眼,善惡終有報。
荀大人請,坐坐坐。
」
衆人落坐。
荀千裡的目光又看向丁香。
丁壯招呼丁香道,「去,給
你表伯父見禮。
」
丁香走過去,跪下磕頭道,「丁香見過表伯父。
」
荀千裡起身把丁香扶起來,拉到自己身邊。
丁香一靠近,他就能聞到濃濃的藥味。
藥味裡,還有一絲不同于其它熏香的幽香,這就是董家後人特殊的香氣。
他曾經在另一個香香身上聞到過,至今不能忘懷。
可惜她的香氣莫名消失了。
丁家人聰明,居然能想到用這個法子掩蓋香氣。
荀千裡顫抖着手摸摸丁香的包包頭,從她的前額臉頰滑過。
他看過母親的畫像,也在太廟看過賢德皇後的畫像。
兩幅圖已經發黃,上面的麗人美麗卻沒有一點生氣。
每次看到她們,荀千裡的心情都極其壓抑和難受。
這麼美好美麗的女子,為何都年紀輕輕就走了。
這孩子像她們卻又不完全像,多了幾分明麗,飽滿鮮豔得像俏立枝頭的花骨頭。
荀千裡心情一下歡愉起來,似春風湧滿小屋,不再擔心這孩子會像她們一樣。
她如此生機勃勃,明麗照人,哪怕風雪來臨也摧殘不了她。
荀千裡笑道,「侄女像我娘,更像賢德皇後。
就是臉頰略為飽滿,眼睛也要圓一些……」
他把手裡一幅卷着的圖給丁香當見面禮,「聽說你拜陶翁為師,專攻丹青。
好啊,陶翁是著名大儒,也是你二表伯父的老師。
你二表伯父有大才,也極善丹青。
「另外,你還有三位表兄,一位隻比你大一天的表姐,他們都很好。
以後你進了京城,跟他們好好相處。
」
又轉過頭對丁壯和朱戰說道,「我年少時曾聽祖母說過,三姨母美麗聰慧,極有才情,猶善丹青和吹箫。
侄女如此,是像了三姨母。
」
丁壯的眼圈都有些發紅,他從沒看過安安畫畫和吹箫,也沒聽她說起過。
那麼好的姑娘,嫁給自己是委屈她了。
丁香則是暗诽不已,我要像也是像你二弟好不好。
還有,那個隻比我大一天的,是什麼狗屁表姐。
她還是老實說道,「謝謝表伯父,我會好好跟着老師學。
」
丁香對這位親大伯的第一印象不錯。
溫和知禮,不像有些世家子弟那樣傲慢。
說完家務事了,秦海非常不好意思地給丁壯拱了拱手,「老掌櫃,我們想和香兒單獨說幾句話。
」
丁壯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卻最是聰明,有些事他一點不想知道。
也不想讓丁香知道,但他們要留下丁香,他也沒轍。
他非常大度地起身笑道,「好,你們說,我出去。
」
屋裡隻剩下四個人,門窗都關好了,朱戰問丁香道,「妹妹,明遠大師見你何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