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原本笑嘻嘻的小團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布滿了淚水。

　　她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喊着幹媽渾身都是血。

　　“嗚哇——幹媽好慘啊！
”

　　蘇霆隻覺得心髒被一隻手狠狠拽住，孩子的哭聲讓他臉色倏然蒼白。

　　“糯糯乖，不哭不哭。
”

　　陸夕檸趕緊把女兒從位置上抱起來，餘光瞥到小團子朝她眨眨眼睛的無辜樣子，在心裡無奈一笑，配合着安慰她。

　　孩子的手緊緊抓着她胸口的衣服，臉埋進陸夕檸的懷裡，肩膀一抖一抖，聲音哽咽不斷。

　　之前明鸢就經常抱着小團子念台詞，還教她怎麼哭，才能讓人看起來更傷心。

　　陸糯糯現在把幹媽教她的演技，全部都運用在了蘇霆身上。

　　她微微側頭，偷瞥了一眼男人此刻黑漆漆的表情，又趕緊把臉埋回了媽媽懷裡，完全忘記了剛才偷偷撥出去的視頻已經接通。

　　陸夕檸輕拍孩子後背，嗓音涼薄道，“你想為秦雪元出氣盡管來。
”

　　“我陸夕檸，今天也把話撂在這！
”

　　“明鸢傷口縫的每一針，我都會從秦雪元身上一筆一筆讨回來。
”

　　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退一步，隻會有滿身積郁堆砌出來的結節。

　　兒童手表視頻另一端，季牧野沉默不語。

　　從蘇霆最開始指責陸夕檸遷怒他人那句話開始，他這邊已經接通了視頻。

　　季牧野從旁觀者的角度，清晰聽到了好友對秦雪元的維護，以及對明鸢這個還未正式領取離婚證的妻子的忽視，整個人仿佛置身冰窖裡。

　　因為同樣的事情在不久之前，就發生在他、陸夕檸和柳西西之間。

　　又或者是兩年前離婚，亦或是七年前剛結婚不久……

　　季牧野站在風口，任由北方的冷風沖他呼嘯，擡眸看着遠方的皚皚白雪。

　　在見到好友執迷不悟，非要為秦雪元讨公道的樣子之後。

　　他終于明白當初陸夕檸的感受。

　　就在這時，馬塞指了指手表上的指針，提醒他時間到了。

　　季牧野剛才就察覺到女兒關了視頻通話的麥克風，她那邊聽不到他說的話。

　　他挂斷視頻，直接撥通了蘇霆的手機。

　　陷入愧疚中的蘇霆，看到好友來電時瞥了一眼對面的母女。

　　剛接通就聽到了季牧野毫無感情的聲音。

　　“蘇霆，别動她們。
”

　　呼嘯的風聲闖進聽筒的縫隙，與他冷漠的聲音一同傳遞到男人耳朵裡。

　　蘇霆心中惱怒。

　　他真的很想直接對他暴吼：就你前妻和你女兒那口才，我能動她們什麼？

　　在蘇霆接電話時，陸夕檸直接抱着女兒上車。

　　再不走就要趕不上今天的航班。

　　至于蘇霆的報複？

　　從她決定把明鸢這件事情，攬到自己身上那一刻，就沒有懼怕過。

　　“我話都還沒有說完，你們……”

　　蘇霆剛要上車去追，就聽到季牧野告訴了他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秦雪歆沒死。
”

　　季牧野的話直接讓蘇霆傻眼，語氣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你說什麼？
不可能的！
雪歆是我親眼看着火化，怎麼可能沒死！
”

　　當初要不是明鸢非要湊到醫院去，在秦雪歆面前說三道四，她也不會病情惡化。

　　季牧野一直有派人保護陸夕檸她們母女倆，發現有人在她們身邊鬼鬼祟祟，便讓人去查了查。

　　沒想到這一查居然查出了個天大謊言。

　　男人的身後是茫茫雪林。

　　他需要挑戰生理極限，穿越前方的另一片雪林才算合格。

　　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馬塞不得不走過來再次提醒道，“季總，時間到了，我們得趕緊進去和大部隊彙合。
”

　　如果再不走，就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内抵達對岸。

　　天色已經慢慢黑下來，倘若真的要在如此冰天雪地過夜，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

　　“你自己去查就知道了，有些事情要用心去看。
”

　　“蘇霆，後悔……真的不值錢。
”

　　電話挂斷，季牧野趁着最後的時間，給小團子發了一條語音。

　　鋒利冷然的眉眼，望着前方的茫茫白雪愈發孤寂。

　　老宅外面，聽到季牧野什麼都沒有說清楚就挂了電話，蘇霆立馬重新撥回去，卻發現已經是一個空号。

　　他無語道：“這男人發什麼瘋！
”

　　現在再想去追陸夕檸，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先處理好秦雪元的負面新聞。

　　回到自己車上，蘇霆耳朵裡再次響起季牧野說的話。

　　他手狠狠砸在方向盤上，尖銳的喇叭聲劃破老宅四周的寂靜。

　　滿腦子秦雪歆沒死的轟炸消息，讓他的大腦一陣陣發痛，怎麼可能，她怎麼沒有死？

　　當初他親眼看到她的心跳變成一條直線，又和她家人一起送她去的火葬場。

　　如果她沒有死，那他這些年對明鸢的懲罰又算什麼呢？

　　明鸢，一百多針……

　　蘇霆瞳孔縮了縮，不敢想象那麼怕疼的她，是怎麼忍受下來的。

　　他猛踩油門，直接開車前往京州機場，并讓秘書定了最快一班前往C國的航班。

　　此時已經到機場的陸糯糯，熟練地将便宜爸爸的語音消息，轉換成為文字。

　　随後又發現自己現在根本不認識字啊！

　　小團子隻好點開語音。

　　【糯糯，叔叔現在在外地，等叔叔回來教訓他。
】

　　陸夕檸也聽到了季牧野的聲音。

　　早在小團子自以為悄摸摸撥通他視頻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但并沒有說什麼。

　　小團子聽完，非常欣慰地點點頭。

　　便宜爸爸的朋友，當然要便宜爸爸自己處理幹淨啦。

　　這個壞叔叔不僅欺負幹媽，還兇她媽媽。

　　要不是她現在才兩歲，跳起來都隻能打到他膝蓋，她肯定沖上去給媽媽和幹媽出氣。

　　【前往雲城的航班即将起飛……】

　　廣播裡已經在播報。

　　陸夕檸單手抱着女兒往前走，另一隻手拿着手機。

　　她一目十行看完了手機郵箱裡的照片和信息，眼底冷意更甚。

　　果然，秦雪歆根本就是詐死！

　　她用自己做局。

　　把明鸢困在這個愛情與愧疚交織的牢籠裡。

　　整整四年。

　　兩年多前在異國他鄉，她看到的那個明鸢瘦得好像一張薄紙。

　　心理和生理都遭受了巨大的壓力。

　　而秦雪歆一邊讓妹妹留在蘇霆身邊不停提醒他，她的命是被愛慕他的明鸢害死的，另一邊，她又在異國他鄉，享受着用明鸢鮮血澆灌出來的滋潤生活。

　　飛機沖上雲霄。

　　陸夕檸抱着懷裡已經睡着的女兒，掌心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等小團子睡熟後，她才轉頭看向窗外的雲層。

　　……既然這麼喜歡死，不如徹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