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我的期待，強扣在她的身上。
”

　　當時他還覺得自己這個外孫，太過容易被情感左右，今天聽到陸夕檸的這番話，他才明白，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多絕對。

　　為了求一個結果，而忽略了過程的重要性。

　　“算了，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活法，我老了，有些事情沒有你們看得透徹。
”

　　蘇靖國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盡管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三個孩子在我這，别的不敢說，至少沒人敢在這裡動他們。
”

　　“多謝您。
”陸夕檸是發自肺腑的感謝。

　　他的視線松開鉗制性的壓迫感，緩緩歸于長輩的淡然和溫和。

　　冗長的沉默，在寂靜的屋内慢慢散開。

　　陸糯糯雙手捧着一個mini版本的小雪人沖了進來，聲音活潑，喊道，“媽媽，快看，小雪人～”

　　“真漂亮，是糯糯堆的，還是哥哥堆的？
”

　　“是哥哥給糯糯堆哒～”

　　看到陸夕檸嘴角的笑意，小團子又轉頭給蘇靖國看自己掌心的東西，找管家要了個盤子，把小雪人放在裡面，擺到了蘇靖國手邊撐着的台子上。

　　她笑呵呵說道，“外曾祖父，外面冷，糯糯把小雪人搬進來陪你嗷。
”

　　腳步匆匆的前半生，蘇靖國很少因為北城的雪，駐足停留，在那些久遠的記憶裡，他依稀記得妻子也曾在下雪天拉着他出去胡鬧。

　　那個時候，兩個人才剛結婚不久……

　　他落在小雪人的目光，有些分不清過去和現在的恍惚，還有道不明的遺憾和無奈。

　　兒童玩具房緊連着白雪茫茫的後院。

　　比起前院清掃得幹幹淨淨的地闆，後院從前些日子下雪後就一直不曾清掃過，留下了到孩子膝蓋高的厚雪。

　　北城的雪，細碎如沙，與南方的雨夾雪不同。

　　從小生活在四季溫暖如春的C國，以及很少見到大雪的雨橋村，陸糯糯對雪有着說不明的喜歡。

　　她過來牽起陸夕檸的手，笑容燦爛道，“媽媽，我們一起去堆雪人吧。
”

　　陸夕檸看向蘇靖國，他又恢複到了那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捏了捏小團子的臉頰說道，“小臉這麼冰，喝點熱水再出去玩。
”

　　他用幹淨的杯子倒了小半杯水，陸糯糯剛準備去接，就發現自己手上還有哥哥給綁得嚴嚴實實的手套。

　　她仰頭說道，“外曾祖父，喂～”

　　“好。
”

　　蘇靖國目光慈愛看着她。

　　除了當年季牧野母親剛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有面對年紀這麼小的孩子，都還沒有桌子高，但是膽子比誰都要大。

　　喝完水，陸糯糯就立馬拉着媽媽出去玩了。

　　後面院子裡的雙胞胎，兩個人正在努力給妹妹堆一個大大的雪人。

　　“媽媽，你看，我和哥哥已經堆好雪人身體啦！
”

　　季則的聲音滿是開心，手裡堆雪人的動作也沒有落下，眼睛裡的光亮幹淨澄澈。

　　“媽媽，我們快去堆雪人。
”

　　小團子拉着她迫切加入了堆雪人的隊伍。

　　陸夕檸也很久沒有這麼放松，陪着三個孩子一起堆了好幾個雪人。

　　屋内，蘇靖國拄着拐杖站在兒童房的門口，透過幹淨的玻璃窗看着外面嬉戲玩鬧的四個人。

　　管家感慨說道：“蘇老，咱們院子裡第一次這麼熱鬧了。
”

　　這個院子即便是有客人拜訪，也都是恭恭敬敬地在客廳等着見面。

　　安靜，幾乎成為生活在這裡的基本調性。

　　蘇靖國像是在回憶，眼神怔怔看着小團子，“是啊，還是得有孩子才熱鬧。
”

　　她手裡攥着一個小雪球，正在悄摸摸靠近季則，趁着他不注意塞到了他脖子裡，有些調皮。

　　“陸糯糯！
”

　　“哥哥，糯糯錯啦～”

　　小團子說完立馬往回跑，看到兒童房門口的蘇靖國，邊跑邊喊道，“外曾祖父，救命呀——”

　　她頭上像年畫娃娃一樣的福穗子，一晃一晃，看起來愈發靈動可愛。

　　“外曾祖父，妹妹把雪人塞進我後脖子，好涼的。
”

　　“哥哥，糯糯都道歉啦。
”

　　兩個人圍着蘇靖國抓來抓去。

　　管家目露擔憂：“蘇老，這……”

　　“無礙。
”聽着孩子們一口一個外曾祖父，蘇靖國的嘴角不由得上揚。

　　陸夕檸站在院子裡，看到蘇靖國對兩個孩子的包容，懸着的心在此刻總算是落下去一些。

　　他對三兄妹的感情是貨真價實。

　　這也讓她對留下三個孩子，更多了一些放心。

　　雪人終于堆成功。

　　管家看着蘇靖國縱容三個孩子的模樣，好似已經看到了未來，三兄妹在院子裡無法無天的樣子。

　　這個安靜的院子，終于要有一些尋常人家有的人氣了。

　　季則想到了出差的爸爸，外曾祖父不就是爸爸的外公嗎？

　　他腦海裡靈光一動，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管家，笑着說道，“管家伯伯，麻煩你，給我們拍張照片吧。
”

　　-

　　莊嚴肅穆的會議室。

　　季牧野冷笑道，“若不是有内鬼，這次的行動怎麼會出現意外？
”

　　C國的這次行動十分缜密，每一個步驟都已經做到了嚴絲合縫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這并非席隽下達的任務。

　　其他人都支支吾吾不說話。

　　席隽坐在高位上，眼神平靜地看着他，說道，“小季，你冷靜點，你們拿回來的東西确實無用，你若是不信，會議結束，你可以自行去查看。
”

　　他是在任務完成之後才介入，原則上是不符合上面定下的規矩。

　　“是無用，還是被調包，确實需要好好查一查。
”

　　季牧野正視他的目光，聲音裡沒有一絲後退的意思。

　　火藥味一觸即發。

　　所有人接受的教育，都是服從上級的命令。

　　對于其他人來說，席隽就是他們目前所能觸及的最高級，他的話誰敢站出來反駁？

　　衆人沉默，縮起脖子裝鹌鹑。

　　席隽輕歎一口氣，對着除季牧野之外的其他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

　　會議室重新恢複了安靜。

　　季牧野看向會議室頭頂的監控，原本還亮着的紅燈，此刻已經按滅。

　　監控，被人關了。

　　是誰的吩咐，不言而喻。

　　席隽此時裝出很失望的樣子，看着對面冷面的季牧野，歎息道，“小季，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
”

　　“你外公之前把你交到我手上，原本是不符合上面規矩的，但你确實有這方面的本事，我也惜才，想好好栽培你，成就一番事業，但你……”

　　席隽說到這，故意停頓了好幾秒，才開口繼續道，“太讓我失望了。
”

　　屋内的緊張氛圍一觸即發。

　　季牧野望向對面還在表演的男人，臉色稍沉，目光複雜道，“席老，我也沒想到你還有那樣不為人知的身份。
”

　　開天窗，在敵人面前是大忌。

　　他铤而走險的做法，引來席隽暗沉隐晦的目光，看着季牧野試探道，“哦？
什麼身份，我怎麼不知道。
”

　　“東西是真是假，看看記錄就知道了。
”

　　季牧野看着他的眸色極深，緩緩起身，沉穩的氣場與他外公年輕時候像了七八分。

　　“糾正一句。
”

　　“你之所以讓我在你手下辦事，難道不是因為我外公允諾給你的那一票嗎？
”

　　他擡起眼睫，深眸映照出席隽此時的神情，漫不經心道，“你說，如果撕破臉皮，我外公還會把那一票給你嗎？
”

　　席隽眼睛危險眯起，深呼吸一口氣，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長說道，“小季，你之前還為我擋了一計，現在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商量。
”

　　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季牧野的手機也收到了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