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療養院位于帝都近郊，從市中心開車過去要一個多小時。

　　幾乎是車開到一半，溫暖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溫素心笑着哄她，“囡囡，等你到了那兒，你肯定會喜歡的，媽媽保證。”

　　溫暖歎氣，“好，我倒要看看，是怎麼個好法兒！”

　　車子停在停車場，母女二人大包小包的進了療養院。

　　午後時分，空氣被太陽曬得少了幾分冷意。

　　寬敞的院子裡，年齡不一頭發花白的老人們或坐在輪椅裡曬太陽，或在健身器械上慢悠悠的活動着。

　　仿佛連空氣都變慢了幾分。

　　目光所及處，苗圃修建得體，台階下還擺着一排抗凍的綠植。

　　一想到等到傍晚時分，那些綠植都要經媽媽的手一盆盆的端進去，溫暖頓時覺得不那麼養眼了。

　　接待的前台登記完，徑直将溫素心和溫暖帶到了療養院一樓盡頭的房間。

　　與其他寬敞明亮的兩人間有所不同，溫素心這間房是個工具房。

　　靠牆的一邊放了一張床，另一邊的牆邊全都是花房裡要用的工具。

　　前後兩道門，後門打開直通後面的花園。

　　到了夏天，不知道會有多少蚊蟲。

　　暖氣散發出淡淡的暖意，不會讓人覺得冷，卻也把角落裡那幾袋花肥蒸出了難聞的味道。

　　前台那個小姑娘皺了皺鼻子，連門都沒進，“你們自己收拾吧！”

　　“好，好……謝謝你呀！”

　　隻看溫暖臉色不好，就知道她不滿意。

　　溫素心急急道謝，拉着溫暖進了房間。

　　一邊看一邊誇，“媽媽都規劃好了，在窗戶那邊搭個架子，把工具和肥料都擺起來，這樣就整齊寬敞多了。而且整個房間都是媽媽的，别人住雙人間，媽媽這可是單人間呢……”

　　“等開春天氣暖和了，工具啊肥料什麼的都能放外面，房間就更寬敞漂亮了。囡囡，等你下次來，這房間準保漂漂亮亮的……”

　　“好！”

　　溫暖點頭，脫了羽絨服，撸起袖子，“那你坐着别動，我幫你收拾！”

　　想說“我們一起”，正對上溫暖兇巴巴的眼神，溫素心笑着縮回手，“好，那你收拾！媽媽鋪床……”

　　溫暖一邊收拾一邊生氣。

　　後悔不該一時沖動答應了媽媽。

　　當時聽她誇得花兒一樣，沈醫生那邊又說可以出院，也不影響工作生活，她一沖動就點頭了。

　　沒想到，什麼單人間，分明就是個儲物間！

　　把工具和花肥拎去後門角落，又掃地拖地擦桌子的忙了好一陣子。

　　太陽西斜，橙紅色的夕陽從窗戶裡灑進來，原本亂糟糟臭烘烘的儲物間還真看出一點窗明幾淨的感覺來。

　　“以後媽媽還能看看夕陽，多好！”

　　溫素心誇道。

　　住了人，有了人氣兒，房間裡比剛來的時候還要更暖和一點。

　　恰好到了晚飯的點，溫暖跟着溫素心去了食堂。

　　算不上豐盛，但是幹淨衛生，空氣裡都是飯菜香味。

　　溫暖滿意了幾分。

　　療養院的晚上沒什麼娛樂活動，老人們有精神頭的，回房間看看電視聽聽廣播。

　　沒什麼精神的，天還沒黑，就已經洗漱完準備要睡了。

　　“人老了，就該早睡早起。”

　　眼見溫暖的臉又皺起來了，溫素心挽着溫暖往外走，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樣子，“從前媽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睡的比驢晚，起的比雞早，還讓你住校，吃不好睡不好的。現如今，媽直管照料好那些花花草草，什麼都不用操心，多好？”

　　“您就寬我的心吧。”

　　溫暖沒好氣的嘟囔。

　　母女二人說了會兒話，天色已經黑的一點亮光都沒有了。

　　揮手示意溫素心趕緊進去，一直看到她進了大廳，溫暖一溜煙跑回療養院，徑直去了樓上趙院長的辦公室。

　　“就按咱們之前說好的，每個月，她的工資您照發給她，化療的錢我也按時轉過來。……還有什麼額外要出的費用，您一律找我對接。”

　　開門見山，溫暖預交了三萬塊錢的費用。

　　車子駛離療養院，看着車燈前那崎岖的路，溫暖有種這就是她當下人生路的感覺。

　　崎岖不平。

　　卻還有一絲希望的光亮。

　　隻是不知道，要前行多久，才能觸到那絲光亮。

　　車窗外的景色從蕭瑟到繁華不過一個多小時，車子停在斑馬線前，溫暖打算問問林夏要不要打包什麼吃的回去的時候，正看到一個小時前謝聿川發來的微信。

　　【在哪？】

　　【什麼時候回來？】

　　對着手機屏幕，溫暖有些怔怔的。

　　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可因為一個電話，她和謝聿川之間的僵局好像被打破了。

　　可是，就這麼回到從前嗎？

　　溫暖清楚的知道，回不去了。

　　謝聿川給不了她她想要的。

　　而她也不願再像從前一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跟在他身邊。

　　【我有點事，不過去了。】

　　【你早點睡，晚安！】

　　車喇叭接連響起，溫暖丢開手機，徑直開回了公寓。

　　手機鈴聲響起時，溫暖停穩車。

　　那頭的江雨溪氣呼呼，“本來以為我們出版社能算是一塊淨土呢，沒想到這兒也不能幸免！氣死我了！！！”

　　“怎麼了？”

　　溫暖笑，“誰惹你了？”

　　江雨溪語氣惋惜，“溫暖，你本來能被錄用的你知道嗎？我上午都聽見韓總跟主編吵了，可最後還是錄了關系戶！”

　　溫暖想到了電梯口那個撞了她的小姑娘。

　　二十歲出頭的模樣。

　　大冷的天，羽絨服配短裙，冒冒失失裡都透着青春洋溢。

　　原來……是關系戶啊！

　　“雨溪，沒事的……”

　　溫暖笑着安慰江雨溪。

　　雖然希望變失望的感覺不好受，可這不是她和江雨溪能決定的。

　　隻能說，運氣不好罷了。

　　“溫暖，你知道是誰搶了你的工作嗎？”

　　江雨溪仍舊很生氣，“你的前上司哦！”

　　溫暖一怔，“謝……謝聿川？”

　　“對啊……”

　　江雨溪氣呼呼的說道：“午飯的時候，我特地找韓總八卦過的。她說她也沒辦法，誰讓那是謝九爺插進來的關系戶呢，别說她，就是主編估計也沒法子。”

　　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

　　她以為他問的是什麼時候回禦水灣。

　　原來，他是想讓她回謝氏。

　　泠風私廚。

　　朝陽出版社。

　　謝聿川，難道我隻能留在你身邊，直到你膩了放我離開嗎？

　　心底一片寒意，挂斷電話，溫暖撥通了謝聿川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