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梨走進葉家别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黎雪卿。

　　和廚房門裡，一個勁兒抹眼淚的蘭姨。

　　“阿梨……”

　　黎雪卿一眼就看到了進門的葉梨，下意識的瞥了眼挂鐘，“你怎麼這個點回來了？
你昨晚沒回家嗎？
是住在寝室，還是……跟赫臣出去玩兒了？
”

　　來前就已經聽蘭姨說了媽媽的症狀，可這會兒親眼看到，遠比聽到的更加讓人難受。

　　别墅門前的台階上，停好車跟上來的傅厭辭聽到那聲“赫臣”，倏地頓住了腳。

　　葉梨上前坐在了黎雪卿身邊，“媽，我從寝室回來的。
學校食堂的早點吃膩了，第一節又沒課，所以我回來吃蘭姨做的好吃的！
”

　　“蘭姐，蘭姐？
”

　　滿臉止不住的笑，黎雪卿拉着葉梨的手，擡眼沖廚房喊道：“煮點小米粥，再做一鍋水煎包，阿梨最愛吃了！
”

　　“好，我這就做！
”

　　蘭姨哽咽的聲音從廚房響起。

　　黎雪卿沒聽出異常，回頭拉着葉梨的手嗔怨的說道：“讓你搬回來住，你怎麼都不肯，現在知道家裡好了吧？
聽話，搬回來吧，到時候早起上學讓爸爸送你，下午讓司機過去接你。
”

　　爸爸。

　　心裡一痛，葉梨看着黎雪卿那張略顯憔悴，明顯就是一夜未睡的臉，聲音發顫的問道：“我爸呢？
”

　　黎雪卿眼睛瞪得渾圓，“爸爸出差去國外了，不記得啦？
”

　　所以，媽媽的記憶，又回到了爸爸生病前的那段日子？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醫院的那時候，葉梨眼睛都紅了，卻裝出一臉的奇怪，“我以為爸爸昨晚回來了呢。
”

　　黎雪卿一臉恍然大悟，“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回來吃早點的，是以為爸爸回來了是吧？
”

　　笑的眉眼彎彎，黎雪卿摸了摸葉梨的頭，“爸爸要是回來，媽媽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他昨天打電話了，手裡的事情沒忙完，還得一周多。
”

　　“好。
”

　　葉梨點頭，“媽，爸發信息給我，說你體檢的日子到了。
一會兒吃完早點，我陪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

　　嘀咕着說自己沒事。

　　還拖延着，說想等葉暮深出差回來了，兩人一起去。

　　餐廳裡滿滿的水煎包的香氣，可葉梨味同嚼蠟。

　　早飯後，葉梨帶着黎雪卿出了門。

　　葉家的司機還沒到。

　　一輛看起來格外眼熟的邁巴赫停在那兒。

　　黎雪卿盯着看了半天，沖駕駛座上的傅厭辭笑道：“厭辭，你怎麼在這兒？
”

　　“……伯母！
”

　　到嘴邊的媽咽了回去，傅厭辭下車，拉開了後車門，“我剛好路過，您要去哪兒？
我送你們！
”

　　想說不用了。

　　又想着阿梨第二節有課，早早體檢完免得她請假。

　　黎雪卿點頭，回頭沖蘭姨說道：“一會兒老張來了，你讓他送你去買菜。
到時候買完菜，你們一起來醫院接我就好。
”

　　“好的，夫人！
”

　　蘭姨點頭，眼圈更紅了。

　　邁巴赫徑直駛向醫院。

　　同一家醫院。

　　同一位醫生。

　　拿到檢查報告，醫生的眉頭緊緊蹙起，“病人的情況比去年剛入院的時候還要糟糕，最近是受什麼劇烈的刺激了嗎？
”

　　當時出院的時候，醫生就有特别叮囑過，黎雪卿的情況，切忌不能大喜大悲過于激動。

　　這半年多來，黎雪卿保養的很好，就連傅明慧過生日那次算計她，她也平穩度過了。

　　不但如此，停住的記憶也恢複了。

　　葉梨以為一切都穩中向好，以後媽媽會平安康健，沒想到，爸爸的忌日才剛過，她就又發病了。

　　左思右想，除了昨天再沒發生過什麼特别的事。

　　葉梨輕聲道：“昨天是我爸爸的周年忌日。
”

　　醫生點了點頭，“那應該就是這個了。
……先住院吧，藥物配合治療，看看情況會不會好轉，再制定接下來的康複計劃。
”

　　黎雪卿的心率和血壓一直偏低，葉梨解釋說住院治療好的快一點，她很容易就接受了。

　　及至蘭姨帶着換洗衣服過來陪床，黎雪卿的臉上已經一點兒憂色都沒有了。

　　護士過來輸液，黎雪卿更是配合不已，直說早點調理好早點回家。

　　還一個勁的叮囑葉梨，“阿梨，不許打小報告告訴爸爸，他已經夠忙的了，如果知道我住院了，肯定更擔心。
不許說哦！
”

　　“好，我知道啦！
”

　　葉梨笑。

　　黎雪卿揮手催她，“快回去上課，放學就别過來了，有蘭姨陪我就好了！
”

　　“好！
”

　　葉梨點頭。

　　病房門一關，眼淚就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

　　“阿梨，别擔心……”

　　傅厭辭走過來，伸手擁住葉梨，“我已經讓人聯系了國外的神經科醫生，很快就會就位，媽媽一定會沒事的，嗯？
”

　　葉梨點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接連幾天，葉梨都住在醫院。

　　傅厭辭當初準備的人工智能再度派上用場。

　　能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偶爾還能在時間合适的時候短暫的視頻幾分鐘。

　　黎雪卿的情緒日益好轉。

　　隻是所有的記憶仍舊停留在一年前，葉家出事、葉暮深去世前的那個時間點上。

　　從國外飛來的專業大拿和負責黎雪卿的醫生進行了會診，給出的建議與去年相差無幾。

　　慢慢調理。

　　把一切交給時間。

　　好在，媽媽的各項身體機能都沒問題。

　　好在，媽媽還在。

　　葉梨接受了。

　　隻每每離開病房，心情都格外沉重。

　　“Boss……”

　　上午十點，向揚推門而入，“餐廳那邊，還……布置嗎？
”

　　這是葉梨和傅厭辭結婚以後的第一個生日。

　　也是傅厭辭第一次給葉梨慶祝生日。

　　為此，傅厭辭半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隻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湊巧。

　　筆下停頓，傅厭辭看了眼窗外陰沉沉的天空，搖頭，“推遲到下個月，結婚紀念日那天吧。
”

　　“是。
”

　　向揚應聲。

　　病房裡，葉梨躺在床上，靜靜的凝望着已經睡着的黎雪卿。

　　走廊裡的光順着窗戶照進來，媽媽的面容格外恬靜。

　　可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眉心都有一個蹙起的紋路。

　　一面覺得不用難過，這樣媽媽就以為爸爸在國外出差，再也不會因為想念爸爸而暗自垂淚了。

　　一面卻又止不住的傷心。

　　眼淚打濕了枕頭，葉梨的心底說不出的郁結。

　　零點剛過，枕頭下嗡的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