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的大門外，林可柔沖着老管家苦苦哀求，“甯叔，這次一走，我不知道再回來是什麼時候了，你就再讓我見小寶一面吧，好不好？
”

　　老管家一愣，“你要走？
”

　　林可柔點頭，神色凄楚，“我本來也是為了小寶回來的。
既然他不願意原諒我，厭辭和葉梨又把他照顧的很好，那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與其留下來自己難受，倒不如，早點放手，對小寶好，對我也好。
”

　　“等着。
”

　　看林可柔的表情，不像是騙人的，老管家丢下一句話，徑直朝裡去了。

　　幾分鐘後去而複返，“跟我來吧。
”

　　輕呼一口氣，林可柔擡腳跟了上去。

　　亭台樓閣。

　　九曲回廊。

　　一磚一瓦都是她記憶裡的模樣，一點兒都沒變。

　　可這裡，原本應該是屬于她的。

　　父母雙亡，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跟在雲姨身邊了。

　　傅家老宅算是她長大的地方。

　　最先出現在傅厭辭身邊的是她。

　　一直陪着他的也是她。

　　可他的眼裡，卻從來看不到她。

　　不過沒關系。

　　傅厭辭并不是看不到她，他平等的看不到所有的女人。

　　她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總有一天，她能讓他看到她，眼裡心裡隻有她。

　　可林可柔沒想到，她算盡了一切，到最後，被黎漓那朵看起來單純無害的小白花給耍了。

　　“就這兒吧……”

　　老管家的聲音拉回了林可柔的思緒。

　　回過神來，才發現這裡是傅家老宅的會客廳，而傅老夫人甚至連見她一面的意思都沒有。

　　心裡恨得咬牙。

　　想到往事，林可柔心裡暗暗詛咒了一句。

　　擡腳上前，正聽到小寶說話的聲音，像是在跟葉梨通電話。

　　林可柔腳步一頓。

　　“葉小梨，你為什麼不要我的禮物啊？
太祖母送你的禮物你都收下了，你偏心！
”

　　“霂哥，偏心可不是這麼用的哦！
再說了，哪有你那麼送禮物的，一點兒都不用心。
那下次你過生日，我也送你張卡好了！
”

　　“……葉小梨你個騙子，不是你說的，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愛意就是給她花錢嗎？
我都把我的卡給你了，你你你……你太過分了！
”

　　“霂哥你可以嘛！
啧啧啧，孺子可教！
你的錢，還是留着将來給你女朋友花吧，我花傅厭辭的就好啦！
再說了，我自己有錢啊！
”

　　“好吧……那下次你回來，我給你補一份禮物！
”

　　“好！
”

　　那天晚上就知道他開口說話了。

　　也知道，一旦開口必定很快時間就能趕上同齡的孩子。

　　可林可柔沒想到，小寶這麼會說。

　　而他讨好的對象，不是她，而是葉梨。

　　清脆的聲音裡洋溢着獨屬于小男生的活潑和朝氣。

　　哪怕還沒看到他，林可柔都能想象到，這會兒的小寶一定滿眼滿臉的笑意。

　　腦海裡冒出了那天晚上的畫面，林可柔本就晦暗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來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事情已經再無轉圜的餘地，但是為了未來，也為了留一手，她要扮演好一個失落退場的母親的角色。

　　可是林可柔沒想到，小寶的表現，每一次都在無止盡的挑戰她的底線。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心慈手軟的。

　　剛出生的孩子，想活下去不容易，讓他死還不是易如反掌。

　　他死了，可那張親子鑒定書還在。

　　到那時，有傅厭辭的愧疚，還有傅銘臻爸媽的彌補，總有一天，整個傅家都在她手裡。

　　她何至于像今天這麼被動？

　　強自控制住滿腔的憤懑，生生等到那句“葉小梨拜拜”，林可柔才深吸一口氣，掀開簾子進門。

　　四目相對，小寶臉上燦爛的笑倏地收了起來。

　　原本皮猴兒一樣攀在椅子上的身體也闆正的坐了下來。

　　小寶擡眼看着林可柔問道：“甯爺爺說，你要走了。
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

　　“小寶……”

　　指甲掐入掌心，淚意頓時湧出眼眶。

　　林可柔走到小寶面前坐下，滿目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媽媽已經知道錯了，已經在盡最大努力彌補你了，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原諒媽媽？
為什麼？
”

　　“你不是媽媽！
”

　　小寶搖頭。

　　一句話，驚得林可柔眼淚都凝在了眼眶裡，“你，你說什麼？
”

　　心髒劇烈收縮，那一瞬間，林可柔幾乎以為小寶知道了，傅厭辭也知道了。

　　就見小寶指了指她的眼睛，“你的眼睛裡沒有我，還有……你的身上也沒有媽媽的味道。
”

　　呼。

　　心底深處，一口氣重重呼出，林可柔再看向小寶，有種看着小妖怪的感覺。

　　都說孩子的眼睛是最純粹的，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前一刻還在詛咒那個老妖婆眼高于頂，連面子功夫都不願意裝一下。

　　這一刻，林可柔卻萬分慶幸她不在。

　　“小寶，我是媽媽啊……”

　　林可柔滿臉委屈的說道：“你現在隻看得到葉梨，滿心滿眼都是她，當然覺得我不好。
我……”

　　小寶一臉不耐的打斷她，“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

　　對上林可柔看過來的目光，小寶問道：“你為什麼說小叔是我爸爸？
”

　　林可柔的心再次狂跳起來，“你有問過他嗎？
”

　　小寶搖頭。

　　心落回原位，林可柔垂眸，“大人的事，你就不要問了。
你隻要記着，他是你爸爸，傅家是你的，就足夠了！
”

　　“小寶……”

　　再擡眼，林可柔目光凄楚。

　　可她準備要打的感情牌甚至都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你走吧！
”

　　小寶退開一步，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誰對我好，誰又是别有用心，我都知道！
”

　　“林可柔……”

　　小小的人兒，直呼大人名字的時候一點兒滑稽的萌感都沒有。

　　隻有臉上的眼睛裡的冰冷，像極了傅厭辭。

　　小寶聲音清脆的說道：“你走吧，别再回來了！
”

　　林可柔怔然起身。

　　那年的酒店房間裡，傅厭辭神色冰冷：出去，别再讓我看到你！

　　而這一刻的小寶，像極了他。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前後重合起來。

　　林可柔的思緒有片刻的混亂。

　　混亂到，她竟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不。

　　不是這樣的！

　　目光呆滞的看着轉身離去的小寶，林可柔立在原地，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