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的帝都依舊灰突突一片，可開出帝都一路往南，窗外的灰從深變淺再轉綠，景緻一點點好看起來。

　　從清晨到日落，邁巴赫走走停停。

　　小寶終于确定，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隻偶爾瞥向窗外時，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驚懼。

　　葉梨隻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一歲生日沒過。

　　兩歲生日那天回到老宅，小家夥雖然不知道生日是什麼意思，可關在籠子裡的記憶太過慘痛，正月十五那個日子就成了他心裡不可言說的畏懼。

　　過往的兩年，因為小寶，别說生日了，老宅連元宵節都沒大肆準備過，隻早點的時候大家各自吃碗湯圓意思一下。

　　“霂哥，後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

　　葉梨一句話，小寶一怔。

　　臉上的意思明晃晃的：不是……今天嗎？

　　就連駕駛座上的傅厭辭都透過後視鏡看了葉梨一眼。

　　繼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小寶的農曆生日。

　　可按陽曆算，是後天。

　　也就是戶口本上，小寶的出生月日。

　　小寶搖頭，不知道是沒什麼想要的，還是沒想好。

　　隻緊緊的抱着葉梨的胳膊，看着窗外的眼睛亮晶晶的。

　　正午時分，車子駛入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小鎮子。

　　青石闆鋪就的小路。

　　道路兩旁一間又一間的店鋪。

　　店鋪門上，五顔六色的幡旗迎風飄舞。

　　元宵節的緣故，巷道裡挂了無數的燈籠。

　　一路步行朝前，還能看到街道正中的小廣場上，有鎮子裡的負責人敲着鑼通知大家晚上有元宵燈會。

　　葉梨低頭問小寶，“晚上咱們要來嗎？
”

　　小寶點頭。

　　一旁，傅厭辭應道：“好，那今晚咱們就在這兒住。
”

　　午飯是在一家百年老店裡吃的。

　　遠遠就看到了那個大大的百年老年的幡旗，小寶拉着葉梨跑的飛快。

　　再到跟前，看到幡旗下兩旁的小字，小寶傻眼了。

　　“距離百年老店還有96年……”

　　傅厭辭念完，丢給小寶一個含笑的眼神，轉身進門去了。

　　殿門外，小家夥氣呼呼的看向葉梨：葉小梨，投訴他！
這算是虛假廣告了吧？

　　“好！
”

　　葉梨果斷點頭。

　　小寶一愣。

　　手被葉梨牽住，跨過了高高的門檻，“咱們先吃再說。
好吃呢，就放他一馬！
不好吃立馬投訴！
”

　　明明知道她是逗他的。

　　可因為那斬金截鐵的“好”，就仿佛他怎麼胡鬧，她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再聽葉梨問他要不要吃湯圓，喜歡吃芝麻餡兒的還是花生餡兒的，小寶就對着菜單猶豫片刻，各指了一下。

　　白白胖胖的湯圓，軟軟糯糯的。

　　輕輕咬一口，像是要把他的牙都黏住。

　　可比黏糯更美味的，是那濃郁的香甜。

　　小的時候不懂。

　　可如今已經五歲了，平闆又玩的溜，小寶比誰都清楚，為什麼每年到了正月十五這一天，帝都到處都鑼鼓喧天，不是這裡在舉辦燈會，就是那裡的商場有元宵大促銷，可偌大的傅家老宅靜悄悄的，就仿佛那隻是一個稀疏平常的工作日。

　　現在，他懂了！

　　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們愛他！

　　明明都是一模一樣的湯圓，可仿佛分了碗就不一樣了。

　　小寶從自己碗裡撈了一個，歡歡喜喜的放在葉梨碗裡。

　　又撈了一個，小心翼翼的去看傅厭辭。

　　見他點頭，笑着放在了他碗裡。

　　傅厭辭看着碗裡的湯圓，心裡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三年了，這還是小寶第一次給他夾菜。

　　對視一眼，葉梨和傅厭辭各自從自己碗裡撈了一個給小寶。

　　手機叮咚響起時，瞥了一眼新消息，傅厭辭下意識的擡眼朝衛生間的方向看了過去。

　　葉梨站在門口等着。

　　小寶沒丢。

　　屏幕裡，是小家夥發來的消息，【小叔，我想到要什麼禮物了！
】

　　【你要什麼？
】

　　【我想上學，可以嗎？
】

　　怔怔的盯着手機裡的那行字，傅厭辭心裡有片刻的起伏。

　　心理醫生說：目前為止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醫學辦法，隻能說，耐心一點，再耐心一點，就像養花一樣，給它時間，靜待花開。

　　而現在，土壤裡冒出了一個細小的嫩芽。

　　生怕回複的慢一點，小家夥就又縮回蝸牛殼裡去了。

　　傅厭辭應道：【好！
】

　　午後遊古鎮，聽傅厭辭用磁性的聲音講解古鎮的曆史變遷，和那些流傳下來的有趣傳說。

　　傍晚回民宿休息了會兒。

　　天色才剛剛暗下來，外面就敲鑼打鼓放煙花的熱鬧起來了。

　　猜燈謎。

　　放花燈。

　　吃糖葫蘆。

　　看穿着少數民族服飾的哥哥姐姐雜耍變戲法。

　　那些從前沒做過的事，全都在今晚做了個遍。

　　再回到房間，小寶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要睡覺了的時候，再對上傅厭辭投過來的關切目光，便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葉梨洗漱完出來的時候，就見男人還坐在門口的沙發上，一副安靜等待的模樣。

　　側耳傾聽，除了偶爾炸開的煙花，四處一片安靜，并沒有什麼動靜。

　　葉梨走上前，“怎麼了？
”

　　傅厭辭指了指對面小寶的房間，“以往的這一天，小寶晚上都會做噩夢驚醒。
”

　　可小寶又不許房間有人。

　　他便隻能用這樣的方式陪伴守護他。

　　“你先睡。
”

　　“不，我陪你一起！
”

　　說要陪他，可葉梨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窩在他懷裡睡着了的都不知道。

　　被重物壓住，男人的吻落下來的時候，葉梨醒轉過來，伸手去推他，“霂哥在對面呢。
”

　　“睡了。
”

　　傅厭辭的聲音裡帶着濃郁的喜意，“阿梨，他睡了……”

　　小心翼翼的靠近，傅厭辭一步一步的試探他的警覺心。

　　可直到他推開門，猝不及防的尖叫聲都沒響起。

　　走到床邊，就見小家夥攤成一個大字，睡的頭發裡的汗都出來了。

　　傅厭辭不知道自己在床邊坐了多久，隻知道，正月十五這個日子不會再是小寶的夢魇，也不會再是傅家絕口不提的禁忌。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阿梨。

　　“阿梨，你怎麼這麼好？
”

　　胡亂的吻，全無章法。

　　傅厭辭心底那些細細密密的歡喜，盡數被黑色放大，隻想用最熱烈的方式，來跟阿梨一起分享。

　　“傅厭辭，你輕一點……啊……”

　　遠離城市的喧嚣，古鎮的夜安靜的像是連傅厭辭的心跳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驚呼聲猝然響起，生怕驚醒的不止有小寶，還有其他房間的客人。

　　葉梨仰頭咬在了傅厭辭肩上。

　　嘶……

　　倒吸一口冷氣，男人卻像是得到了鼓勵了一般。

　　大起大落間，極盡癡纏兇猛。

　　長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