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方懷仁呆愣,沈香苗抿嘴笑道:“方掌櫃,這菜可以做,隻是做菜之前,我要先見一見這陸少爺。
”
方懷仁又愣了會兒。
索性那陸澤軒要的是菜,沈香苗也答應了做菜,見一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方才這沈香苗先是說這是一個機會,又要見這陸少爺,莫不是是想借這次做菜,巴結了這陸少爺,往後能錦衣玉食不成?
方懷仁一路上神情複雜,引着沈香苗到了陸澤軒的雅間,開口道:“陸少爺,做菜的人我帶到了,她有些話想和您說上一說。
”
“嗯。
”陸澤軒微眯成狹長的眼睛從桌上的百靈鳥身上,移到了方懷仁一旁的沈香苗身上。
十二三歲的年紀,白淨瓜子臉,眉目如畫,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生的十分端莊秀麗,一襲淡青色衣衫,瞧着十分清秀。
陸澤軒略怔了怔,片刻後笑了起來:“本以為是個滿身油煙,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不成想竟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
說罷低頭逗了一逗籠中的畫眉鳥:“方才那菜真是你做的?
”
“正是。
”沈香苗輕聲答道。
聲如莺啼,婉轉動聽。
“那便做了拿手菜來給本少爺嘗嘗吧。
”陸澤軒勾了勾唇,身子微微後傾,斜眼笑着看了沈香苗一眼:“若是合本少爺的胃口,重賞!
”
纨绔姿态,體現的淋漓盡緻。
沈香苗從容的笑了笑,道:“讓小女子做菜到是不難,隻要價格合适,别說四葷四素,就是八碟八碗也是不再話下。
”
“本少爺什麼都缺,最不缺的便是銀子,說罷,要多少?
”陸澤軒“唰”的一聲打開了一副山水潑墨畫的紙扇,搖了一搖。
“每道菜,二十兩銀子。
”沈香苗朱唇輕啟,淡淡的吐出這一句話來。
方懷仁率先變了臉色。
這月滿樓裡頭最貴的菜,也沒有超過一兩銀子的,這沈香苗竟是張口要了一道菜二十兩銀子的價格,這膽子還不是一般的大。
方懷仁有些擔憂的去瞧陸澤軒,生怕這個纨绔少爺翻了臉。
“二十兩銀子?
豈不是一頓飯要花上二百兩銀子去?
府城裡頭的客來香,一頓飯不過也就是一百餘兩,你這鄉野村姑張口要二十兩銀子一道菜,也不瞧瞧你自個兒配不配!
”友安率先張了口:“我們陸家是有錢,可也不是讓你們當冤大頭來的……”
友安正說的正起勁,一旁的陸澤軒,伸腳“砰”的踹了過去。
友安吃痛,“哎喲”了一聲,随後一臉狗腿:“少爺……”
“本少爺還沒發話呢,你在這多什麼嘴!
本少爺的錢想怎麼花,便怎麼花,用的着你一個仆從來指手畫腳?
”陸澤軒動了怒,臉上本就有些紅腫,此時臉色越發泛紅了。
“是,是,是小的多嘴。
”友安讪讪的住了口。
“那個……”陸澤軒發覺并不知道沈香苗的名字,索性不稱呼她:“你先告訴本少爺,你這一道菜,為何要這麼高的價格,莫不是真将本少爺當了冤大頭?
”
友安撇撇嘴,明明陸澤軒就是這麼想的,他說了出來,竟還要踹他一腳,真是不公。
“同樣的菜,方才分别都送到了桌上,旁人做的便被退了回來,可小女子我做的卻讓陸少爺與旁人大打出手。
就好比陸少爺這手中的描金鳥籠,有些匠人做出來的鳥籠一兩銀子怕是也賣不出去,可有些人做出來的,便能賣上百兩銀子。
”沈香苗略笑了笑,接着說道:
“而話又反過來說,即便是同一個人做的同樣的菜,用這爛菜葉子和糙米,無論如何做,也比不上拿了那水靈新鮮的青菜和那碧粳米做出來的好吃。
這就又好比陸少爺手中這鳥籠子,若是拿了尋常的竹篾子來做,怕是不如眼前這個好看。
”
“今日又是給陸少爺做菜,自然也要比給尋常人做菜更加精細,所費精力也要比尋常時更多多,小女子我要上二十兩銀子一盤,可以說是價格十分公道了。
”沈香苗嘴角含笑,淡然說道。
這話也說的十分明了,廚藝、食材、用心,這幾項糅合在一起,值這二十兩。
陸澤軒眯了眯眼睛,饒有興趣的瞧着眼前這個看着還年幼的姑娘,嘴角的笑容變得越來越玩味:“你這話,深合本少爺的心思,二十兩一道菜,準了!
”
“小女子初次給陸少爺做菜,不知陸少爺平日喜好,可有什麼忌口沒有?
”沈香苗問道。
“沒有忌口,各種口味,隻要好吃,都喜歡。
”陸澤軒答道,片刻之後又加了一句:“若是辛辣口味,本少爺就更喜歡了。
”
沈香苗心裡頭大約有了數,沖那陸澤軒福了一福:“煩勞陸少爺稍等片刻。
”
随後便轉身離開雅間,回到了後廚。
方懷仁這邊,趕緊喊人過來收拾了方才因為打鬥弄翻的桌椅,砸壞的碗盤,給陸澤軒重新上了茶水和幹果,供他們打發時間。
安排妥當之後,方懷仁有些不放心的去了後廚。
沈香苗平日裡所做的吃食的确味道極好,甚至可以說比縣城裡頭的還要好吃,那今日那陸澤軒是地地道道的富家公子哥,平日裡應當是吃慣了名家料理,山珍海味的,嘴巴必定是刁的很,方懷仁真有些擔心沈香苗做不出來令陸澤軒滿意的菜。
然而,到了後廚之後,方懷仁卻發現沈香苗并不在裡頭,隻有張春山等人在後廚裡頭忙着,給其他客人做菜。
“沈姑娘呢?
怎麼沒在這裡做菜?
”方懷仁問。
“方才沈姑娘到是來這裡了一趟,拿了好些雞鴨魚肉和新鮮菜蔬出去,到一旁的小竈房了去了,說是要給重要的客人做菜。
”張春山掂了掂手中的炒鍋,鍋裡頭的五花肉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又重新落在了鍋中。
小竈房,就在後廚的旁邊,起初是特地給吳大勺建的,他身為月滿樓的大廚,平日裡總要研究一些新的菜式,又不能讓那些資曆尚淺的徒弟們偷了師去,便總是在小竈房裡待着。
後來時間長了,吳大勺大部分的技藝也都傳給了徒弟們,那個小竈房便成為平日裡誰想去練練手藝便能自行前去的自由之地。
沈香苗這會兒避開衆人單獨到了那裡,怕是真的要做出稀罕的菜式來了?
方懷仁眼前忽的亮了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