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晖看叔父這神态便知這信有玄機,快步過去打開門拿了信回來。
計鋒一把奪了信,看着上邊熟悉的拂塵印記想笑,眼底卻全是熱意,那老東西竟然還活着!
他以為,他以為一幫老東西裡隻剩自己在苟延殘喘了!
隻要那老東西活着,眼下這點事算什麼!
算得了什麼!
捂着眼睛定了定神,計鋒立刻拆了信,心中明明百般急切,動作卻輕,沒有傷到那個印記一點。
“稍安勿躁,前方自有轉機。
他保的人,要查。
他殺的人,要保。
為大佑。
為啟宗。
為計昱。
”
計鋒來來回回的看着這幾行字,越看心裡越驚。
京城這些事,老家夥不止知道,很可能裡邊還有他的手筆!
這世間任何人都有可能貪權,但那老家夥絕不可能。
一個不戀權,且離開京城幾十年的人突然出現,絕不會無緣無故!
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事裡還有别的内情!
計鋒下意識的又錘打着腿側,眼神還落在信紙上。
信上讓他稍安勿躁,那便是知道他為何在憂心,也就是說,朱淩這案子他知道,并且知道真兇是誰,還告訴他前方有轉機。
然後在後面,他提到了‘他’。
這個‘他’,結合前面那句,指向非常明顯,還有後面那三句‘為大佑,為啟宗,為計昱’,全像是針對‘他’去的。
如此明明白白的針對和不喜,‘他’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為計昱’,看着這三個字,生于皇家,又久經皇室争鬥的計鋒無法不多想,那老家夥不會無緣無故提及一個過世二十年的人。
計晖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叔父不避着他,那就是可以讓他知曉的。
他想遍了知道的所有人,也想不出來誰敢這麼對叔父說話,并且敢對皇家事插手,他忍不住問:“這是叔父的朋友?
”
朋友?
計鋒将信折起來,順便想了想這個問題。
論交情,也算得上有那麼點,但朋友……也不是。
他差着對方十幾歲,老家夥逗他,照顧他的時候更多些,是唯一沒把他當成皇子,隻把他當成計鋒的人。
到什麼地步呢?
忙的時候都敢讓他鋪紙研墨,做得不好還要挨訓那種。
隻是啊,當年在那個屋子進出的人,當世恐怕就剩他們倆個了。
計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把你暗中撒出去的人手都收回來。
”
計晖一驚,還有些氣短,他不甘心就此不查,仍是撒了人手出去跟着他懷疑的幾人這事,叔父知道?
!
“我回去就下令。
”
計鋒看着信封上那個印記:“等着。
”
計晖應下,遲疑着又問:“若遊家……”
“等着。
”他既知道京城發生的事,便不可能不知道遊家被牽扯其中,如此還讓他稍安勿躁,那他就不用着急了。
看着之前還憂心忡忡,如交接後事一般态度的叔父突然就放松下來,計晖更加好奇了,能讓叔父如此信任的,得是什麼人?
***
時不虞從齊心家裡出來,一上馬車就和阿姑道:“還是把林大夫請回來。
”
萬霞把湯婆子放到姑娘身上讓她抱着,邊和姑娘說着閑話:“林大夫醫術比禦醫都強?
”
“所謂禦醫,就是皇帝的醫生,沉棋不見得願意接受這好意。
”
萬霞點點頭,那就不必把已經出發的人追回來了。
此事暫時告一段落,時不虞發現自己竟有了閑功夫,那可不得撩撩閑。
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須,時不虞來到書房鋪開紙作畫:少年在書案前端正坐着,在他對面站着個大肚子男人揚起手口若懸河,兩人似是在說着什麼,嘴型都是張開的。
想了想,時不虞在旁邊添上對話。
“男兒在世,當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說當說之話,行當行之事,可記下了?
”
“是,學生銘記在心。
”
“為師隻問你一句:所行可是正道?
”
“是天下最正的道。
”
看姑娘玩得開心,萬霞臉上全是笑意:“還行,忍耐得比阿姑以為的久一些。
”
“我很忙的,平時哪有空搭理她。
”時不虞放下筆,退後一點整體一打量,滿意的點點頭,一想到她把言十安成長至今的功勞全攬身上,就忍不住想刺撓一下她。
“宜生,拿去給言則。
”
何宜生唇角微微上揚,拿着畫也不急着卷起來,道:“若是她氣不過找過來呢?
”
“隻要她不知道我把言十安的退路用了,我就不虛她。
”時不虞嘿嘿笑,什麼事情上虧心,什麼事情上可以使勁兒作,她心裡有數着呢!
萬霞失笑,對姑娘來說,隻要對方不知道的事就等于沒發生,讓她主動承認,那是沒可能的。
要說言則如今最願意做的事,就是當姑娘和夫人之間的信使,沒有之一。
一接到畫,看畫都是未卷起來的,他當着宜生的面大大方方的就打開看了,并保證:“我一準兒把夫人的回信帶回來。
”
“這麼好的畫,撕了就可惜了。
”何宜生似是真可惜這畫似的,多看了一眼才告退。
言則覺得這話在理,公子都還未看到呢!
于是送畫過去的時候,他先悄聲和蘭花姑姑打了招呼:“若夫人要撕這畫,您攔着些,公子回來一定是想要這畫的。
”
蘭花聽明白了,這畫公子會喜歡,但是夫人不會。
她低聲笑問:“姑娘不是在忙沉棋先生的事嗎?
怎麼還有空來撩撥夫人。
”
“這事暫時應是不會有進展了,這不,姑娘就有閑了。
”言則順勢套話:“夫人也知道這事?
”
蘭花瞥他一眼:“這說的什麼廢話。
”
言則拱拱手賠罪,繼續問:“夫人什麼态度?
”
“這是替公子打探還是替姑娘打探?
”
“姑姑這就誤會姑娘了,姑娘從來不在意和她無關的人怎麼看她。
”言則笑:“但是公子一定想知道,畢竟,姑娘如今可以說是在代公子行事。
”
跨過又一重院,蘭花輕聲道:“夫人在佛堂待了一整晚。
”
言則看向她,這話何意?
蘭花笑了笑:“以後多慫恿姑娘來撩撥夫人,讓夫人生生氣也好。
”
言則覺得,倒也不必慫恿,姑娘這不剛有點閑就撩撥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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