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東西狠狠摔到章續之面前,面色陰郁狠戾:“狗東西,你還有什麼話說。
章續之看到皇上這神情就知道不好,可這趟送來的證據明明處處周全,沒有半分漏洞,怎麼皇上如此生氣?
他也顧不得多想,忙撿起來那本冊子翻閱,看着和他呈上來的那些差不多……
可看着看着,他想到了什麼,膝行兩步上前撿起另外那些他呈上去的,兩相一對比,知道哪裡不一樣了!
光是日期上的不對就能要他的命!
更何況除了日期上的不對,還有地點上的不對!
劉延這是受了誰的指使,早早布局等着他跳下去!
“皇上,臣冤枉啊!
”章續之跪伏于地:“有人做局陷害臣,請皇上明查!
”
“哦?
你信誓旦旦時朕就該信,證據于你不利了,就是有人在害你?
”皇帝信手抄起硯台往他砸去,紅的血,黑的墨,流了滿臉,襯得面容陰鸷的人更加可怖:“劉延乃堂堂禦史中丞,且他呈上來的時間遠在你之前,怎麼陷害你!
”
說到最後,皇帝幾乎是在咆哮。
他膝下攏共也隻得兩個皇子,如今卻得知有一個血脈存疑,這于他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恨不得立刻殺了這狗東西!
就在此時,大總管連華上禀:“皇上,劉延劉中丞來了。
”
皇帝怒氣不減,一拍椅子扶手粗聲道:“讓他進來。
”
劉延快步進來,看着屋裡這情況就知事情發展了哪一步,下拜行禮道:“臣劉延,拜見皇上。
”
“平身。
”皇帝看向他,指着章續之手裡的紙張道:“你看看,這是朕的好相國為自證找來的。
”
劉延應是,向章相國告了聲罪,拿走他手裡的東西細瞧,一張張看完了,似是完全不知問題在哪,行禮道:“臣請皇上吩咐。
”
皇帝陰恻恻的笑了:“劉愛卿看完了就沒有話說?
”
章續之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關系到皇室血脈,這段時間皇上對他遠不如之前信任,若此時劉延把話說絕,後果不敢想象。
“啟禀皇上,臣,無話可說。
”劉延低垂着頭,彎着腰:“臣隻敢保證,臣查到的那些是真的,至于章相國查到的那些是什麼情況,臣實在不敢妄加揣測。
”
這話極不讨喜,可于眼下的皇帝來說卻順耳至極,這就叫反其道而行。
若劉延的做法是借這個機會将章續之和貴嫔踩入塵埃,反倒會讓皇上相信那兩人真是被冤枉了。
但凡是有私心的,隻要不是貴嫔那邊的人,都會借這個機會做些什麼,可劉延非但沒有落井下石,話還說得非常克制。
而這,恰恰是對人越加無法信任的皇帝喜歡的。
“劉卿覺得該如何做?
”
劉延也不推脫,直接道:“事關皇嗣,臣認為,不如請宗正寺來查實此事。
”
皇帝揉了揉額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大發雷霆之故,此刻頭昏腦脹得很:“傳旨,着令宗正寺嚴查此事。
至于朕的相國大人……”
章續之心頭猛跳,後背直冒冷汗。
皇帝用下垂的眉眼看向他:“來人。
”
“臣在。
”應聲進來的是頂替賀茂時的千牛衛将軍王覺,他單膝跪地,等着皇上示下。
“将這膽大包天的狗東西扔回相國府,即日起,相國府隻許進,不許出。
”
“臣,領旨。
”
時不虞很快得到了宮中消息,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劉延的應對,正是她不久前去信提點過的。
她的目的,是要讓對手亂起來,好讓她抓到更多把柄,而不是眼下就要了他們的命。
死了,這戲就唱不下去了,她要的不是一個玉石俱焚引起軒然大波的皇帝,而是将皇權平穩過渡到計安身上。
放下筆,看着手邊剛畫出來的人物關系圖譜,時不虞将眼下樁樁件件的事有條不紊的在腦子裡一遍遍的過。
她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經算不錯了,可一想到計安如今在邊境浴血奮戰,她就覺得仍然慢了些。
略一思索,她鋪開信紙飛快寫了一封信,将言則叫過來,讓他送到永親王手中。
現階段,還未到揭蓋子的時候,得再等等。
網已經撒出去,隻等魚兒遊進來了。
起身行走在宣紙下方,時不虞擡起手臂摸着那一張張拂過指尖的宣紙,已經有些日子沒往裡添了,反而是燒掉的更多一些。
永親王收着信便進了宮,并且理由也正當,身為皇室宗正,皇室血脈本就在他的管轄之下,如今皇嗣血脈存疑,他完全有理由上心。
時不虞的本意就是拖住他們,眼下目的也算達到了,在邊境的消息送回來之前,皇帝和章相國都各有事忙,用在計安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眼下最關鍵的,仍是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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