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心看向攜手走過幾十年風雨的老妻:“老婆子,我打算留下來。
十安不在,這丫頭又傷成這樣,家裡得有個主事的人。
”
“你留下有什麼用。
”齊夫人瞪他一眼:“家中庶務你一竅不通,當然得我們一起留下。
”
齊心用力握了握老妻的手,眼下皇上要除掉十安未婚妻亂他心智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留下,可能就是永遠留下了。
不過子女已經離京,身邊有老伴陪着,他心中并無懼意。
而這,并不在時不虞的計劃中。
言家現在就是個靶子,就算她做足準備,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沒必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把聲音調整成快落氣的虛弱,她道:“不必……”
“你快歇着,别說話。
”齊夫人給她掖了掖被角,語聲溫軟:“十安是個好孩子,自打收了他這個學生,家裡萬事他都操心了去。
夏日裡的冰,冬日裡的炭,一年四季新鮮的瓜果,還有那外地千裡迢迢送來,價錢貴到我們這樣的人家吃用不起的好東西,我們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會送到我們手裡。
”
齊夫人拍拍她的手安她的心:“活到這把年紀,分得清誰用心不純,誰真心對待。
如今他的母妃病重,你又倒下了,我們得為他出把力,把他的後方給支撐起來。
”
時不虞看着慈眉善目的齊夫人:“若非他瞞着身份成為齊先生的學生,你們也不必攪入這事中脫不得身。
您……可怨過他?
”
“人呐,不能好處占盡,風險卻半點不擔。
”齊夫人笑:“确實,因他之故齊家被拉入了皇權争鬥之中。
皇上一直派人看住我們,卻暫時沒動我們,多半是要将我們用在刀刃上,這就等于在我們頭上懸了把刀,不知何時會落下,日日提心吊膽。
可反過來想,若他成事,我們不也跟着雞犬升天嗎?
”
齊夫人看了眼老伴兒:“若連跟着一起涉險的勇氣都沒有,以十安那個性子,就算是老師怕也不會當一回事。
”
“這事聽你師母的。
”齊心接過話:“外邊那些事你自去顧着,我們不插手。
家裡的庶務,還有來去探病的人我們來接着,總不能來個人就帶到你這院子裡來,不合适。
”
時不虞正不想紅梅居來太多無關緊要的人,自己還能借機偷懶,當即點頭應下。
不說遠了,一會就陸續會有人登門,由他們去應對,她能少唱幾場戲,也免了穿幫的可能。
不過既然兩老這麼坦誠,她也就不藏着了,在他們的視線下坐起來,聲音中氣十足:“老師,師母,我沒事。
”
兩人怔愣了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齊夫人輕拍她的手臂一下,笑罵道:“你這孩子,竟連我們都瞞着。
”
“是該有這點防備心。
”齊心回想她今日這一局,不甚确定的問:“去建國寺,是有意為之?
”
“皇帝有殺我之心,與其等着他張開網等着我往裡跳,不如我主動出擊,給他創造機會殺我,讓他跳入我的局裡。
”時不虞靠坐到床頭:“追殺我的人是他的,埋伏是他設下的,隻是這後果,是我要的。
”
齊心聽着這話更放心了,趁着其他人還沒登門,又問:“麗妃娘娘身體怎麼樣?
我們需要去拜見嗎?
一會登門的各種心思的皆有,若提及要去拜見,當如何?
”
“麗妃會活着。
”時不虞把話說得模棱兩可:“眼下是計安最關鍵的時候,我不會給皇帝召回他的機會。
”
若麗妃死了,皇帝讓計安丁憂完全在情理之中,他若拒絕,一頂不孝的帽子就能壓垮他。
“若有人提及要去拜見,那就讓他去。
”
兩口子聽明白了,這事已經做好了安排。
門外傳來腳步聲,時不虞聽熟了,是言則,她立刻躺了下去。
“姑娘,鄒大人攜老夫人來了。
”
時不虞沒有吱聲,閉着眼睛躺得安祥。
齊心便知道了,這是該他們上場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齊心攜夫人在前院待客。
來的人很多,明面上站到計安這邊的人都來了,還有一些如窦家這種交情的也都來了人探望,然後就是來打探消息,确定時不虞是不是真受傷了的也來了不少。
即是來探望女眷的,來者皆攜了内眷,由齊夫人領内眷過來探望。
時不虞隻需要躺在那裡,交情好的就氣若遊絲的說上幾句,交情一般的索性裝睡,反正她那看起來活不了幾天的樣子挺能唬人,也沒人能說她失禮。
提及去拜見麗妃的也多,不過有資格去的不多,但也足夠讓人知曉麗妃情況不好了。
正浴血奮戰的安殿下,他留在京城的母妃和未婚妻卻都倒下了,不少人心情沉重。
時不虞雖然躺着,腦子卻沒一刻停歇。
她隻是傷,沒有死,而且這傷還是養得好的傷,皇帝一定不會就此罷手,接下來肯定還有後招。
她不常出門,計安原先置辦的鋪子大部分也都換了糧食送去前軍,皇帝根本找不到明着動她的由頭,那就隻能下黑手。
若是換成她來動手,會怎麼做?
時不虞很快有了答案:用毒、縱火、潛入暗殺。
針對這三個可能,時不虞細細推算對方會如何做,自己又要如何破解,一策兩策三策,不給對方得手的機會。
宜生快步進來:“姑娘,門房送來消息,大公主來了。
”
大公主?
哦,對,計安還有個姐姐在京城。
以她的身份,齊心拖不住多久,時不虞躺得更像樣了些。
她對這位大公主和長潤公主都有不同程度的忽視,對前者,她是摸透了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知道她掀不起什麼浪來,完全不放在眼裡。
後者,卻是被人有意藏了起來,不止她忽視了,京城基本沒幾個人留意。
想到了長潤公主,時不虞就不由得多想了想這個人。
從王覺和素絹送來的消息看,無不表明貴妃對她極為看重,用心培養,不止是琴棋書畫,就連皇子學的那些她都有學。
可這樣一個公主,卻沒有半點美名傳出來,就好像特意藏着不讓人知道一樣,實在反常。
莫非,是在等着有朝一日一鳴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