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虞伏在她背上,腦子轉得飛快。
直接下旨宣召,以這種強迫的方式讓言十安進宮,皇帝的用心昭然若揭。
言十安還必須得去,不去就是抗旨。
雖然還沒到最好的時機,如今也顧不上了,最後若實在不成,隻能提前暴露言十安的身份。
“回來了。
”已換上官服的言十安顯然又服了藥,露出來的肌膚紅斑處處。
丹娘把人放下,退到門外守着。
“你進宮差不多是午時,若他問起你就說吃過飯了,不要給他理由賞賜你吃食。
離你正常散衙還有兩個時辰,如今前邊連吃敗仗,事情少不了,中途我還會讓人不停的來禀事,不讓他閑下來。
但是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快到散衙那會基本就不會有官員來找不痛快了,不用起草诏書,你自然也就可以離開。
所以申時前後,很可能會是他動手的時間。
到時我會讓大阿兄的人來送密信,依規矩,一般這時候侍候的人都會主動退避。
密信裡我寫的是宮裡有奸細,之後他應該就顧不上你了。
”
時不虞語速飛快,言十安仔細聽着,将每個字都牢牢記在心裡。
“我會把你安插在禁軍的人手都盡可能的調到離你近的地方去,在最後關頭不必顧忌,把你蹀躞帶裡所有護身的手段全用了,殺了他,然後直接亮明身份,我會讓你母親進宮,到時有她證明你是先皇的骨血,沒人能殺你!
”
言十安看向她:“明着反了?
”
“他若這麼不當人,反就反了,不過是麻煩一些,名聲難聽一些。
有的選的時候才能去選更好的方式,沒得選擇的時候,先活下來再圖以後。
”時不虞把住他的手臂,神情冷靜:“别怕,我肯定能護住你。
”
言十安覆住她的手背,很快又放開:“有你為底氣,我不怕。
”
時不虞抿了抿唇,有些話平時說來隻是尋常,可這時候說,重逾千斤。
他是真将一切都托付給了自己,但凡有半分不慎,他都毀了。
“我去了。
”
時不虞下意識的握緊他的手臂,反應過來才松開來:“當心,一切以護住自己為上。
”
“知道。
”言十安深深的看她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時不虞和他一起出屋,兩人在門口分開,一人往外走,一人則去往書房。
看到在書房外屋忙碌的羅青,她邊往内室走邊道:“羅伯,言十安在離皇宮近的地方有沒有宅子?
”
“有的。
”羅青起身跟着她往裡走:“姑娘要用?
”
“這裡離着太遠,消息會慢。
”
“在下這就安排人先過去收拾。
”
時不虞在書案後坐定,邊挽袖子邊道:“丹娘,要辛苦你了。
”
“你說。
”
“一會我讓言則帶你去學一學禁衛的一些路數,你進宮去,盡量離言十安近些保護他,若他有危險,用老辦法示警,我會讓人留意。
”
丹娘沒有二話,點頭應好。
萬姑姑是讓她不要離開小十二身邊,可眼下顯然并非在這上頭較勁的時候,就算是萬姑姑在這裡,也得被小十二支使着去保護人。
硯台裡還有餘墨,可見之前言十安用過,時不虞稍微分了下神,提筆寫信。
言則很快回來了,丹娘也不用小十二開口,上前将事情告之。
時不虞補了一句:“讓安插在禁軍的人想辦法去勤政宮附近。
”
“是。
”
時不虞一口氣寫了很多信,交給等在一側的羅青。
“這封,送去給夫人。
”
“這封,送去給他外祖鄒大人。
”
“這封,送去給莊南。
”
“這封,送去給曠大人。
”
“這封,送去給許老将軍。
”
“這封,送去給遊福。
”
“這封,送去給我七阿兄。
”
“這封,送去給清歡。
”
“這封,送去給耿秋。
”
“還有這封。
”前邊那些信的信封上都寫了名字,隻有這封,信封上隻有一把拂塵:“讓人在親王府附近等着,若看到皇宮上方有黑煙,立刻送去親王府。
”
羅青應下,轉身要走,就聽得姑娘又道:“把所有能動用的人手都糾集起來,分散進入内城,謹慎些,不要讓人起疑。
若看到同樣在附近徘徊的人,不必緊張,那是我的人。
”
這是第一次,羅青聽時姑娘說她有自己的人手。
時不虞起身:“派個人帶我過去那邊宅子,所有消息都送去那邊。
”
青衫和翟枝還有宜生都一并跟了過去。
雖然平時沒見她們倆動過手,但是阿姑說過她們身手不算拔尖,但是紮實,隻要不是非常危險的境地,護一護她不成問題。
至于宜生,愛跟就跟吧,就當是多個拖油瓶了。
此時的言十安,在勤政宮外看到了當值的展顔。
展顔目不斜視,對這個公主曾想收為面首的人很是不喜。
言十安倒是多看了他一眼,此時火燒眉毛了也沒忘記就是這個人讓不虞有了收面首的心思。
長得不如自己好看。
得出這個結論,言十安進了勤政宮。
“朕的探花郎怎的臉還這麼紅。
”皇帝看他這樣笑得更開懷了,心裡那點心思更是跳躍得歡,道貌岸然的問着不懷好意的話:“身上也這般?
”
“……是。
”言十安跪下問安,借機藏住眼底的厭惡。
“坐下吧!
”皇帝斜斜倚着扶手看向他:“其他人坐在那裡,總沒你坐在那裡讓朕看得舒服。
”
言十安過去坐下,手輕輕在蹀躞帶上拂過,殺意在心底蔓延。
即便他隻是個普通臣子,也是科舉出身的兩榜進士,卻要被他如此輕賤,他怎麼對得起打江山,護江山的所有計家列祖列宗!
“該用午飯了,愛卿可用過了?
”
“是,臣來時剛用過午飯。
”
皇帝倒也沒多遺憾,這個時間點,本也不方便。
可是沒想到今日如此忙碌,下晌來禀事的人連續不斷。
兵部、戶部和兵器監這段時間因為戰事本就來得勤,可曠森這個太常寺卿今日來湊什麼熱鬧?
刑部那個耿秋,平時都恨不得讓他注意不到,今日怎麼敢往跟前湊了?
大理寺的遊福,就非得今日來禀那些問斬之事?
全殺了!
還有許家那個老東西,兒子守不住城,他沒問罪就已經是開恩,還有臉來他面前嚎?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