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讓下邊擡頭看着他的人皆是心潮起伏,想什麼都有。
皇帝更是坐正了,莫非……
麗妃緊緊扣住兒子的手臂,生怕這事最後成一場空,那個代價她付不起。
言十安也緊張,但并無多少懼意,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不虞也想到了。
她說萬一找不到那東西,她就提前揭露貴妃的身份,讓皇帝顧不上他這頭,今後再準備一堆證據來坐實他的身份。
貴妃才是真正的混淆皇室血脈,比他這個還沒認祖歸宗的要嚴重得多,雖然現在揭穿她費勁一些,但是她的事分量足夠。
不虞還說了,無論如何,永親王一定會保住他的命。
既然最壞的路都鋪好了,他無所畏懼。
而上方的永親王動了起來,扶着匾額從這一頭挪到了另一頭,将牢牢卡住的一個油紙包用力撥了出來,當時平宗為了把這個東西卡進去,怕是動過這匾額了。
冷風吹來,永親王打了個冷顫,雖然想立刻就看到這紙包裡的東西,他仍是忍住了,塞進衣服裡慢慢的往下挪。
下來比上去更難,得時時用大腿緊貼着瓦面扣住,以免下滑。
這時猛的一陣大風吹過,猝不及防之下永親王被灌了一大口,頓時嗆得大咳,身體洩了那股勁,直滑到了房檐邊緣。
言十安下意識的上前一步,被麗妃緊緊拽住了,朝他搖頭。
如今他隻是個身份不明的人,這時候靠近反倒容易生出事端來。
計晖卻可以不管不顧的跑過去,和禁衛一起将梯子搬到叔父腳邊。
“您往下踩,對,再下邊一點,再下一點。
”
永親王忍着咳嗽去夠樓梯,腳試探着踩了幾次終于踩到了,腳下有了落腳點心裡才踏實了些。
知道皇帝在做什麼盤算,而在這梯子上又能做許多文章,他先是往下看了一眼,确定侄子把兩邊都把住了,這才順着梯子而下。
“叔父,還好嗎?
”計晖小聲問着,忙不疊的把官服裹到叔父身上。
永親王擺擺手,一開口就是停不下來的猛烈咳嗽。
計晖這時真是恨極了皇帝,叔父年紀大了後腿腳本就不好了,最近還病着,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永親王指了指官服。
計晖會意,幫着把官服穿好,官帽戴上,這才持着叔父扶到皇帝面前,并在叔父的力氣裹帶下往前多走了兩步,離着皇帝的步辇極近。
永親王将拿到的東西雙手奉上,啞聲道:“皇上,老臣幸不辱命。
”
内侍接過去送到皇上手中。
皇帝輕飄飄的看他一眼,将這薄薄的油紙包翻來覆去看了看,拆開的時候用了些力氣,想順手就把裡邊的東西撕毀了,沒想到根本扯不動。
他動作一頓。
而永親王也做好了随時沖過去的準備,他如今對皇帝防備得很。
衆目睽睽之下,皇帝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去掉外邊的油紙,裡邊露出來的是一個信封,信封上寫着:計氏列祖列宗收。
是皇兄。
不用看裡邊的内容,不用看落款,皇帝就确認了這一點。
阿兄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樣,雄健灑脫,外人易學其形,難學其韻,也因此,難以仿寫。
可是,如何能認。
他撕開信封,拎起另一頭往手裡一倒,一張羊皮紙落入手中。
難怪撕不動,竟是用羊皮紙寫的,可保多年不壞。
信上幾行字,皇帝卻看了好一會,然後擡頭看向太廟。
皇兄啊皇兄,你為何會想到把信藏在那裡,你以為,證實了他的身份他就能活嗎?
不,不會。
皇帝笑了,他隻會死得更快,更慘。
永親王立刻問:“皇上,可是平宗留下的信?
”
“皇叔看看便知了。
”
信到了自己手裡,永親王才總算不擔心會被皇帝毀了,但又開始擔心其内容,忙低頭看去。
這一看,讓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拍着腿的笑起來。
平宗的字迹可以仿,可這上邊還蓋着玉玺和私印,如何仿!
這說明什麼!
說明計安是計家的種啊!
一衆臣子一看這情況便知,計安這身份沒跑了!
必然有章相國那樣陰沉着臉的,但多數便是不形于色,心裡也挺歡喜。
這就是時不虞讓言十安去走這條路的意義,他越出色,越優秀,在他的皇子身份曝光的時候就越得認可。
人皆是慕強的,放在朝中同樣如此。
不過,有人就是要去當個瞎子。
“皇叔憑這封信就要為計家認回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
永親王心裡已經安穩,皇帝如何出招他都不急了。
“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輕敲步辇兩下,内侍擡起步辇調轉了個方向,面向群臣。
永親王和計晖回到隊列。
“麗妃,這封信何時放到這裡的,你可知?
”
麗妃點頭:“臣妾知曉。
”
“哦,說來聽聽。
”
“昌平三年九月初五。
”
皇帝心下一亮:“你确定是初五?
”
“沒錯,臣妾非常确定!
”
“可這信上為何寫的是初三?
”
“不可能!
”麗妃一口否定:“先皇寫這封信是初四,初五才找到機會放到太廟來,先皇回來曾說,是由他親手放上去的。
”
“朕容你再想想。
”
“臣妾不會記錯,這封信是臣妾親眼看着先皇所寫,所書内容臣妾全都記得,皇上若不信,臣妾可全部背誦一遍給您聽。
”
不等皇帝說什麼,麗妃就用她這輩子最大的聲音,最清朗的語調把信的内容道出。
“第十一代子孫計昱,年已三十九,膝下尚無皇子。
今麗妃鄒氏有孕,計昱敬請列祖列宗顯靈,攜國運庇佑孩子順利降生。
我為孩兒取名為安,取平安長大,十方安定之意。
若他是皇兒,盼他有面對難關之勇,庇護大佑之能,為我大佑再創盛世,海宴河清。
計昱敬上。
昌平三年九月初四。
”
言十安也是第一次聽到,他擡頭看向太廟,他的父皇,原來如此的期盼着他的降生,如此的盼着他能長成一個有本事的人。
不知如今的自己,可有讓他失望。
“沒錯,一個字都沒錯!
”永親王立刻接話,将羊皮紙遞給計晖:“讓大家傳閱看看,鄭尚書離你最近,先給他!
”
計晖接過來一眼看過,真是那樣一番話!
然後立刻遞給了鄭尚書,其實章相國離着更近,并且官階更高,但是兩叔侄都有志一同的忘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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