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不聲不響地睨了廖氏一眼。
她知道廖氏的心态,廖氏現在是肚子裡有氣沒處撒,苗氏的得意讓她怒火中燒了。
可在夏老太太跟前,廖氏除了陰陽怪氣地刺苗氏幾句,并沒有别的辦法。
這會兒有個機會說杜雲蘿,其實就是尋了口子瀉點火罷了。
杜雲蘿才不想去理她呢。
廖氏的火不是沖着她來的,她才不逞口舌之利,把廖氏的火氣往自個兒身上引,連苗氏都不樂意搭理廖氏,她才不做那個榆木疙瘩。
一句話出口,沒招來杜雲蘿半個字,廖氏騰起了的火隻能有壓下來,臉色越發難看。
夏老太太看得明明白白,暗道杜雲蘿果真懂事不少,拍了拍她的手,道:“累了一天了,趕緊回去洗洗,等下該用晚飯了。
”
杜雲蘿應下。
回了安華院,錦靈趕忙指揮着粗使婆子們打水送水,伺候杜雲蘿梳洗。
杜雲蘿手上有傷,錦靈格外小心,等一切妥當了,才放下心來。
長發由錦靈仔仔細細來回擦幹,杜雲蘿趴在榻子上小憩,錦靈輕手輕腳退出去。
見廂房的門還關着,錦靈過去敲了敲:“錦蕊,你收拾好了就趕緊去給姑娘梳頭吧。
”
屋裡沒人應聲。
錦靈擡手又要敲門,就見那門從裡頭拉開了一個寬的縫,露出錦蕊的臉,面無表情看着她。
“時候不早了,别誤了去清晖園。
”錦靈催了一聲。
錦蕊探出頭來,東張西望了兩眼,朝錦靈努了努嘴:“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
錦靈不知何意,見錦蕊已經轉身進去了,也隻好跟上。
錦蕊坐在梳妝台前,挖了點兒香膏抹臉,嘴上道:“你前幾次随姑娘出去時,見到世子了嗎?
”
錦靈挑眉:“怎麼?
你今兒個遇見了?
”
“你老實與我說,姑娘和世子怎麼說話的?
”錦蕊壓着聲,道,“我今兒個瞧着,似是……”
錦蕊沒往下說,轉着眸子看向錦靈,給了一個“你知道的”的眼神。
錦靈頭皮一麻,就想起前回穆連潇送杜雲蘿回府時候的事情了。
當時還未到上元,說起來其實也就兩個多月前的事體,那兩人說話也沒個顧忌,臉還靠得那麼近,錦靈坐在車裡,恨不能有條地縫給她鑽下去。
那時她答應過杜雲蘿的,一個字兒都不會說出去,見錦蕊問起,錦靈隻好道:“我那時瞧着還行吧,怎麼?
你今日覺得怪怪的?
”
錦蕊白了錦靈一眼:“不說實話就算了。
”
錦靈抿唇不語。
錦蕊輕哼:“你怕我去太太跟前告狀呀?
我像是那麼沒眼識的?
咱們往後可是要跟着姑娘去侯府裡伺候的,我去太太跟前交了底,回頭姑娘和姑爺知道了,我還怎麼做事?
你不擔心這個,你隻管去說好了。
”
“我……”錦靈被她一番話堵了個正着,半晌道,“我也沒想東想西的,總歸姑娘成親後,和世子感情好些,我們伺候的人也高興些,不是嗎?
”
這話倒是實在話,有誰願意自家主子兩夫妻****夜夜吵七吵八的?
碰見廖氏那種脾氣的,今兒個為了妯娌矛盾,明日裡為了妻妾之争,和杜懷恩折騰了多少年了,身邊伺候的都是倒黴人。
錦蕊和廖氏身邊的秀玉熟悉,秀玉嘴上不說,唉聲歎氣就聽得錦蕊心慌慌了。
兩個丫鬟達成了共識,也就不在屋裡耽擱工夫了。
錦蕊搖着腰肢就往正屋裡頭去,錦靈晚了一步,帶上了房門才過去。
水嬷嬷搬了把杌子坐在庑廊裡納鞋墊,花嬷嬷從她邊上的窗子裡伸出頭來,低聲道:“這腰身,嘿!
再扭下去,這半個主子還真要成了。
”
水嬷嬷抄起鞋墊去捂花嬷嬷的嘴:“輕點輕點!
錦蕊不是那個性子的,這話可别亂說,她性子烈。
”
“反正成不成,她都把自個兒當半個主子看。
”花嬷嬷不以為意。
水嬷嬷不想再和花嬷嬷讨論這個話題了,禍從口出,平素裡在背後“半個主子”、“半個主子”的諷一諷也就罷了,現在說錦蕊的腰身扭得厲害,這就等于在說錦蕊往後要爬床的,就錦蕊那烈性子,不抄家夥拼命才怪。
婆子們之間的話題,自然是沒傳到錦蕊和錦靈耳朵裡。
錦蕊伺候杜雲蘿梳了頭,又重新替她上了一次藥膏,這才扶着姑娘去了清晖園。
甄氏細心,又是她的心尖尖囡囡,杜雲蘿手掌心的那點兒傷哪裡能瞞得過她,當即眼眶發紅,可嘴上還是道:“娘知道騎馬不好學,囡囡不急不怕,咱們慢慢來,就算這回不能撒開蹄子跑,往後嫁過去了,一年兩年的,總能學得有模有樣的。
”
杜雲蘿聽得心裡暖暖的。
甄氏性子柔和不愛争,但骨子裡并不是一個軟弱之人,杜雲蘿既然說了要學好,她這個當娘的就不會扯後腿。
明日穆連潇要送馬過來的事體,杜雲蘿也沒瞞着甄氏,理由還是她在蓮福苑裡說的那一套。
甄氏聽了連連點頭:“世子想得在理,他常在宮中行走,規矩進退看得比你清楚,你聽他的就好。
”
杜雲蘿有些詫異,還以為甄氏會追問穆連潇叫她騎馬的細節呢,結果竟是一個字都沒提,反倒是讓她聽穆連潇的就好。
這還是有些怪。
其實,甄氏的想法倒也簡單。
杜雲蘿的一顆心就粘在穆連潇身上了,豈是她幾句話就能攔得住的?
不過,兩人是在宮裡的馬場,又有太子他們在賽馬球,杜雲蘿跟着穆連潇學騎馬,能有什麼打眼的舉動?
杜雲蘿臉皮子再厚,也不敢在太子、瑞世子、誠世子跟前放肆呀,穆連潇也不像是那等不知輕重的人。
既然不會有什麼僭越的舉動,甄氏也就不糾結了。
第二日上午,苗氏就使人來安華院裡報,說是定遠侯府裡送馬兒過來了。
馬廄在前院裡,杜雲蘿要添馬匹,就不能避在後院裡,再說這是定遠侯府裡送來的,苗氏就讓杜雲琅陪着杜雲蘿,又叫了四個嬷嬷一塊過去。
遠遠的,杜雲蘿就看見了那匹白色的馬兒,一人牽着缰繩,等看到他們來了,趕緊行禮。
杜雲蘿認得他,是穆連潇身邊伺候的雲栖,當年是他從亂軍從中把重傷的穆連潇背了回來,卻到底是回天乏術。
那年哭得跟個稚子一般的青年人,此時還是一個俊秀少年。
他躬身行禮,道:“姑娘,奴才是世子跟前的雲栖,給您送馬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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