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的心思?
南妍縣主挑眉,清澈如有水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杜雲蘿。
杜雲蘿其實是想離開天王殿的,隻有她和南妍縣主一塊走了,穆連潇才可以脫身,隻是杜雲蘿現在和南妍縣主要說的話,并不适合去他處講,而且,她剛剛才從暗處出來,就迫不及待地離開,反而會讓南妍縣主起疑。
杜雲蘿沒有等南妍縣主回答,隻往前走到了窗邊,轉過身背靠着窗棂:“我求一個平順,父母長輩安好,夫妻攜手赴老,有兒有女,僅此而已,所以,我對你們的那些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沒有多少興趣,我不想牽扯的。
”
陽光透過窗棂投下一地斑駁,光陰之中,杜雲蘿的眉目柔和又朦胧。
南妍縣主呼吸一窒,喃喃道:“攜手赴老?
許是奢望。
”
杜雲蘿的眸子倏然一緊:“你說什麼?
”
南妍縣主撇過頭,避開杜雲蘿的目光,徐徐歎了一口氣:“我是說,你不想被牽扯,也會被牽扯,公主不是已經尋了你了嗎?
”
“她是尋了我,她不想你嫁給瑞世子,”杜雲蘿沒有選擇隐瞞,她歪着頭淺淺笑了,“你們一個公主,一個伴讀,一個是我大姑姐,我夾在中間成了個豬八戒,裡外都不是人,萬一出了狀況,吃虧的肯定是我。
既如此,縣主,你覺得我會幫公主嗎?
”
“那你要如何?
”南妍縣主道。
杜雲蘿眨了眨眼睛:“我不犯人,豈知人不來犯我?
我隻想拿捏些我能拿捏的東西,足夠讓我能脫身的東西。
這也算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吧。
”
前世今生,在一些細節上,已經相差頗多。
杜雲蘿知道,要讓一切順着自己的心意走,要讓穆連潇活得長長久久,要讓定遠侯府的二房付出代價,并不是被動防守就可以的。
就算不能一擊得手,她也要步步為營。
不僅僅是對付練氏和穆連慧,在雲華公主與南妍縣主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若不然,她還沒有嫁給穆連潇,就先被這幾位打架的神仙給連累了。
杜雲蘿腦子轉得飛快,細細品味了一番剛才南妍縣主與穆連慧的對話,道:“鄉君不想嫁給瑞世子,那你呢?
我猜你是願意的吧?
若不然,你該和公主去商議,而不是公主來尋我。
”
南妍縣主輕輕咬了下唇,道:“一切與我意願無關。
”
“那讓我猜一猜,”杜雲蘿從光影中走出來,緩步到了南妍縣主身邊,微微仰頭看着她白皙精緻的臉龐,道,“公主說過,她要你一直陪着她,可公主遲早也要嫁人的,到那時候,縣主你呢?
她要繼續留着你,還是……”
杜雲蘿說到這裡,自己也是一怔,之前從沒有想到過的一個答案瞬間出現在腦海裡,驚得她不由脖頸發涼。
“所以才是鎮國公府!
”杜雲蘿驚呼出聲。
南妍縣主臉色大變,幾乎是撲了上來,一把捂住了杜雲蘿的嘴:“不要胡說!
”
杜雲蘿叫南妍縣主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要掙紮,想到穆連潇還在殿中,若她們動靜過大,他肯定會悄悄探身看一眼的。
若看到南妍縣主捂她的嘴,穆連潇不會坐視不管,那他們一塊偷聽的事兒就瞞不過了。
杜雲蘿趕緊鎮定下來,也不掙紮也不叫,隻是靜靜看着南妍縣主。
南妍縣主隻是怕杜雲蘿亂說話,見她如此老實,也就放下了手,低聲喝道:“你莫要胡說。
”
杜雲蘿擰着雙眉,聲音壓低了,語氣卻極重:“我是不是胡說你比我清楚。
京中那麼多權貴宗親,偏偏是鎮國公府,國公爺的長孫是出色,可次孫呢?
生下來就是個藥罐子!
就算國公府一直說他的身子早就養好了,可這些年,誰見過他在京中公子們之中出現?
為了這個,大家私底下說的話,縣主你不可能不知道。
公主說要你陪着她,原來是要你當個寡婦陪她一輩子啊。
”
南妍縣主的眼眶霎時紅了,她垂下眸子,紅唇一開一閉,卻是一個音都沒有發出來。
良久,她擡起手背在眼角抹了抹,喑啞道:“你知道了公主的心思,那鄉君的呢?
”
杜雲蘿問南妍縣主的問題,此刻又被縣主抛回來問她,杜雲蘿一時哭笑不得,道:“你說她的心大,如你所說的,她不想嫁給瑞世子,那麼現在就什麼都不需要做,耐心等着你被指過去就好,可她又怕公主從中攪局,但公主再怎麼攪和,皇太後已經惱了鄉君了,肯定會再尋出其他合适人選,并不會再讓鄉君頂上去。
那她這麼做……”
這麼做就隻有一個緣由了。
杜雲蘿歎了一口氣。
南妍縣主苦笑:“是啊,她自己不想嫁,還不想我嫁,不是心大又是什麼?
”
杜雲蘿上下打量了南妍縣主幾眼。
她是知道穆連慧的,穆連慧做事不會沒有理由。
“縣主得罪過鄉君?
”杜雲蘿問道。
南妍縣主搖了搖頭,苦笑:“我還沒來得及得罪她呢。
”
杜雲蘿失笑:“說的好像你很想得罪她一樣。
”
南妍縣主再一次跪在了韋馱尊天菩薩跟前,低低念誦了幾句經文,道:“杜姑娘,其實我們都一樣。
前事難料,坐以待斃是不行的。
你知我所想,就請高擡貴手吧。
寡婦一詞,太過沉重,不是嗎?
”
杜雲蘿的身子微微一晃。
寡婦一詞,有多沉多重,她最是知道,她守了五十年,品了五十年,佛前香爐裡的青灰都能倒滿整整一個屋子了。
能把她住得那間屋子給埋了,連她的人她的心一并埋了!
若不是年老時終明白前塵過錯,她隻怕醒不過來,随着青灰入地,了卻這悲苦一生。
杜雲蘿望着南妍縣主的背影,暗暗歎息,她從前守着穆連潇是她甘願,南妍縣主就不同了,她是雲華公主的附屬品,若嫁去鎮國公府,就是等着那個病痨子咽氣,而後在公主府裡渡過餘生。
眼前的南妍縣主與自己一樣年華,杜雲蘿仿若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她狠狠地偏過頭,不去看南妍縣主,她自問狠不下心看她走上那條路,更做不到成為推她進火坑的那雙手。
“我本就不想害你,公主跟前,我什麼都不會說。
”杜雲蘿啞聲道。
南妍縣主眉宇漸舒:“謝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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