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顯然還有些老大不樂意,但是江母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且對謝雲蒼留下來吃飯表現得極為熱情。
并在江父一點不情願的情況下,将他推出了房家門,讓他趕緊去再多買幾個菜。
謝雲蒼便在他們的院子裡轉悠,看看他們養的雞鴨,看看他們種的蔬菜。
隻不過如今已經是隆冬時節,地裡出了幾個蘿蔔和幾個還沒有來得及收已經凍壞了的大白菜也沒有别的東西了。
江母在屋子裡熱火朝天的做飯,炊煙袅袅升起,在這個京城裡竟然有了幾分曠遠的味道,好像某一年路過農舍田莊時的味道。
謝雲蒼連日以來沉悶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不少。
他好像突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女兒一直不肯叫自己爹,而是以父親稱之,大概在她的心裡,這一對夫妻才是他真正心裡最親密的父母吧。
原本他以為他會很介意,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竟覺得甚為正常。
多一些人愛自己的女兒,愛自己的孩子,總歸是上天給他的善意。
江父雖然滿心不情願,卻還是将熟菜買了回來。
然後冷聲冷氣道:「這裡可不是你們家裡。
我們這裡沒有伺候的人,你既然要在這裡吃飯,總不能白站在那裡等着吃吧!
那裡就是水井,打盆水抹一抹桌椅,謝大人還是會的吧?
」
江母氣得要拿錘頭錘丈夫的頭。
也不看看那一位是誰?
那可是當朝首輔。
是女兒的現在的父親,得罪了他對女兒有什麼好處?
對咱們家又有什麼好處呢?
江母連忙追了出來,想着把盆奪回去,誰知道謝雲蒼竟然真的就拿着木盆和抹布去了井邊。
「唉喲喲謝大人謝大人,這可使不得呀!
」江母有些着急,「這些東西也費不了兩個功夫,還是待會我來吧,您坐坐在那裡喝茶就好了。
」
謝雲蒼笑呵呵的擺了擺手,「跟你們相比,我果真是個廢物,但這就是抹個桌子而已,我也不至于就不會。
」
說着,他揮了揮手,「就讓我好歹試一下吧,萬一将來有哪一天落魄了,這些個活計一樣都不會,豈不是讓人笑話。
」
見他态度堅決且并不像不樂意的樣子,江母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道,「行吧,既然謝大人覺得有趣,那我們就也不多打擾了。
」
江父滿懷不滿道:「這有什麼?
不就是抹個桌子嘛!
我又沒讓他做什麼重活累活髒活。
你倒也是倒心疼起别的男人來了。
」
江母背着他,突然突如其來的醋意激得哭笑不得,「好好燒你的火去,話那麼多。
」
遠在千裡之外的謝松華如何也想不到,此時自己正帶着人一起準備年夜飯的同時,她的三位父母親竟然聚在一起。
果然如之前所說,蕭钰沒有辦法回來陪她過除夕,謝頌華倒也不覺得如何難過,畢竟早就有心理準備,此外她的肚子也藏不住了。
眼下隻能希望邊疆一切平安,而她要準備快點帶着孩子離開,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不能再回到這裡。
獨活終于來了,雖然是初次見面。
但是謝頌華和她卻好像已經相識已久。
除了最開始的一點點生疏之外,提起兩個人都感興趣的話題之後,很快就互相引以為知己。
相對于卓院使來說,獨活似乎對謝頌華提出的一些現代醫學上的觀點更為認可,接受度也更高。
甚至還有一些狂熱的情緒在,除夕之夜大家一起吃完飯之後,她便立刻鑽進了自己的醫藥房,開始着手研究謝頌華所說的輸液。
而這個不幸被實驗的對象正是藍田。
眼看着藍田哭喪着臉,從她的房間裡出來,謝瓊華幹
脆端了一碗餃子,站在外面等着。
藍田以為自己看錯了,盯着她的臉吃驚道:「你這是幹什麼?
」
謝瓊華另一隻手拿出了筷子,然後當着他的面夾起一個餃子放進了嘴裡,「真香啊。
」
藍田頓時被氣的要死,「誰還沒有吃過餃子?
謝瓊華你給我等着。
」
謝瓊華端着那碗餃子,大搖大擺的走了,「我等你幹啥?
我還得去外面買煙花呢。
」
這煙花自然也是氣藍天的,這個時候哪有什麼煙花在買?
大同已經窮了下來。
米面糧油的價格全部都已經漲起來了,這也是早就已經能預料到的。
所以官府早在戰争之初就各處抽糧,可這種事情最多隻能抵得到一時。
隻要戰争不結束,缺糧的局面早晚有一天會到。
謝頌華算着手裡的賬本,悠悠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河面上的冰什麼時候能化。
翠柳忙道:「今兒是除夕夜,這些事情王妃您就暫且别想吧!
肚子裡的小殿下都該着急了。
」
謝頌華聞言,不由将手覆上了小腹。
也跟着笑道:「哪裡就知道過年了。
」
「小孩盼過年,這孩子哪怕在肚子裡,估計也在盼着過年呢!
王妃想點開心的事情,這肚子裡的小公子,自然也就開心了。
」
翠柳這話倒是沒錯。
胎教未必有用,但是孕媽媽的好心情肯定是對孩子有益處的。
她果然将手裡的賬冊放下來了,然後便問起了後院的蔡夫人。
蔡夫人這幾日心情非常不好。
縱然之前家裡已經有消息過來,說是蔡大人會在除夕的時候離開大同,并不在蔡府。
可是蔡夫人并不相信,她總覺得全家人都在享福,隻有她一個人在這裡受苦,而且全家享的福都是她帶來的。
看着手裡的一碗餃子和桌上的一碗大白米飯并一個葷菜,兩個素菜,蔡夫人心裡惱火極了。
從小到大,她何曾過過這樣寒酸的年?
可是賭氣了,一會兒心裡又忍不住想吃。
不得不說,這一頓已經是他來到王府之後見過最好的夥食了。
同院子裡的婆子走了進來,手裡還得拿着牙簽剔牙。
見着她桌上的飯菜。
自顧自點評道:「王妃對你可是真的還可以哦!
這麼好的飯菜,比我多了一個菜呢。
哎,你怎麼還不吃?
」
那婆子說着便湊了過來,「你是不是沒胃口啊?
這幾天看你吃飯好像都沒有什麼胃口的樣子,若你實在吃不下,不然我替你?
」
她說這話的樣子,眼睛一直看着桌上的飯菜,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蔡夫人吓了一跳,立刻惱火道:「你在說什麼?
這是我的,你哪兒沒吃飯?
」
婆子又撇了撇嘴,終于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一聲道:「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吧?
一看就是沒有幹過什麼粗活的。
看來從前的主人對你不錯,但是我也得告訴你,竟然進了我們王府。
就得守着我們王府的規矩。
你說這些東西都看不上?
多的是有人吃不起的,你告訴我一聲,我替你送給别人,可千萬不要浪費了,如今世道艱難,咱們府裡最讨厭浪費糧食。
」
蔡夫人這才知道,原來王府并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看來是謝頌華故意這麼做的,雖然心裡十分惱怒這些底下人對自己的态度,可這到底也省了自己的難堪。
「誰說我不吃了,我隻是剛才喝了一口冷風,想緩一會兒而已。
」蔡夫人說着,連忙護住了桌上的吃食,「大過年的,你不在自己屋裡呆着出來晃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