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甯長公主仔細地觀察着女兒的神色,見她不似作僞,隻是臉上的神色帶着一種認命似的死寂,她心裡又感覺被什麼梗着似的難受。
她用力抱了抱女兒,眼中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你相信娘親,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往後你隻要開開心心地按照你自己的意願生活就好了。
」
慧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木然開口,「娘,我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會兒。
」
鬧了一天了,慧敏的蒼白得像一個女鬼,靖甯長公主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一切都等娘來安排。
」
說着就要叫人來收拾屋子,卻被慧敏給攔住了,「就這樣吧!
明日再說吧!
」
這個時候靖甯是半點兒不敢違拗女兒的意思,又趕緊點頭答應了,自己退了出去。
等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慧敏仔細聽了聽,外頭院子裡的侍衛還在。
黑暗中,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來。
這不還是不放心?
說到底,還是怕她丢了體面。
丢了他們皇室的體面。
他們其實都怕钰哥哥,别人不知道,她卻是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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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哥哥身上有太·祖皇帝的血脈,這些年因為他們這些人的虛僞,生生給了他壯大自己的機會。
不管是軍中還是朝中,甚至于錦衣衛都在钰哥哥的手裡,若是钰哥哥真的想做些什麼,并不是沒有希望的。
所以,他們不是怕她嫁給钰哥哥臉上不好看,是怕得罪了钰哥哥,讓他有機會發難。
可是憑什麼要讓她退讓?
明明她是钰哥哥眼裡最為不同的女子,明明钰哥哥從來隻看得到她一個人。
若非他們從中作梗,她有把握讓钰哥哥喜歡上自己,有把握能跟钰哥哥做一對和美的夫妻。
現在随便找個人就想要将她嫁了?
想得美!
還有那個謝頌華,她憑什麼?
就她也配?
敢觊觎钰哥哥的女兒,她要将她碎屍萬段!
慧敏緊緊地握着拳頭,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等到第二日,她果然乖乖吃東西了,也不再鬧着要出去。
靖甯長公主見狀,心裡微微松了口氣,卻也不敢就這樣讓她外出,生生留着觀察了三日,才允許她出遠門,卻還是不讓她出府門。
慧敏郡主也沒有半點兒不滿,分明一副随便自己母親安排的樣子。
她這樣安靜,靖甯長公主倒是放心了不少。
謝頌華卻是覺得有些驚訝,暗裡來說,以慧敏的性子,怎麼可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和蕭钰的婚事穩妥地走下去。
不過不被那瘋女子打攪終歸是好事兒。
如今不得出門,少不得許多東西也要吩咐蘭姑姑兩口子去辦。
外頭的事情多了,蘭姑姑便又推薦了一個她的侄子過來。
謝頌華在二門上見過了,看着像是個細心伶俐的,便答應先用用看,隻讓他幫着到處搜羅一些藥材。
原本以為會需要些時日,沒想到沒兩日就找來了好幾樣謝頌華要的東西。
蘭姑姑這才告訴自己這侄兒原本在外頭跑過兩年生意,隻是運勢不大好,折了本家裡沒有錢接着做下去,這才在外頭給人當夥計。
能在外頭做生意,那自然是個玲珑人,謝頌華正恨自己手頭的人手不夠,便打算若是這個叫小海的得用,将來一些重要的事情也可以吩咐他去。
隻是眼下她手裡沒有什麼錢,隻能先拿了點兒不起眼的首飾拿去當了,補貼着用,等回頭嫁出去了,嫁妝在
手裡,許多事情就好施展得多。
她這邊細細地做着打算,那頭翠柳和碧桃兩個躲在起居室裡幫着她繡嫁衣。
說是嫁衣,也就是一些零碎的小東西,她是宸王妃,這大婚的衣飾都是宮裡置辦的,并不真的要她動手。
可是新房裡的枕套被面兒之類的東西,卻不好假手于人。
實際上這些東西也就她一個人用,所以謝頌華并不在意,仍舊是在做自己的事兒。
她沒當回事兒,其他人卻不如此。
謝荼和林若曦幾乎每日都會來宴春台陪她坐坐,謝荔偶爾也會過來,隻有謝思華一直未曾露面。
這也是應有之義,馬上就要出門子,一般來說家裡的姐妹們都會多陪伴一些,也是一種互相慰藉的意思。
看着她還是日常的樣子,林若曦不由笑着道:「當初我和荼兒還說要想些逗你開心的話,卻沒想到你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似的。
」
謝荔笑着道:「那不一樣,三姐姐才來咱們家多久,要真傷感也傷感不到哪裡去。
」
話倒是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是這會兒這麼說起來,終究是有些不大妥當,好似說的謝頌華對謝家沒有什麼感情似的。
謝荼立刻就把話頭給岔過去了,「解悶也就罷了,但是這婚期定得這麼急,有些東西要趕制,我們姐妹還是幫得上忙的。
」
說着便拿出了幾個精緻的荷包來,「也不知道王爺府裡是個什麼情形,這個給三姐姐拿着賞人吧!
」
謝荼的繡工出衆,這幾個荷包實在做得鮮亮,謝頌華不由有些舍不得,「這幹脆給我留着好了,要賞人讓翠柳她們幾個做就是了。
」
這原本就是姐妹之間閨房私話,原本也沒有什麼,卻也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壽安堂裡。
謝老夫人正和齊氏翻看謝頌華的嫁妝單子。
本來這個早就已經理得差不多了,誰知道這下大定的聘禮這樣豐厚,之前的嫁妝便有些不夠看了。
老夫人便做主在這上頭又添了些,轉而又看向齊氏道:「我知道你與三丫頭母女緣淡,可不管怎麼說,她到底是你親閨女,如今嫁給了宸王,你也臉上有光。
不說為了三丫頭的體面,就是為了謝府或者琅哥兒,也不能做得太過了。
」
齊氏原本是打算了謝頌華的嫁妝她一概不過問的,隻管讓公中出,誰知老夫人卻将她叫了過來參詳。
說是參詳她心裡也清楚,就是要她出錢的意思。
若是從前她還可以想個什麼法子推過去,可現在她好不容易與老夫人關系親近了一些,卻又不好再鬧出什麼龃龉。
隻好笑着道:「母親這話說得,我一個做長輩的難道還能一直跟個小輩計較不成?
自然也是有打算的。
」
說着自袖子裡頭拿出了幾張銀票,「說實話,我與頌華丫頭關系也就這樣,她平日裡也不與我親近,我實在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便将這些錢給她,回頭她缺什麼短什麼想要什麼,盡可以自己去買。
」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她手上,臉色便沉了下來,「這就是你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