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太子才終于反應過來,趙明溪觸柱之前之前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你竟然還好意思問我有沒有将你真的當成過妻子,我根本就沒有想過我的太子妃會是别人。
哪怕我常常對不同的女人有興趣,常常會被别人的美色吸引,可是……”
他苦笑了一聲,“可是那些人都隻能是妾而已,随便給個什麼位份就好了,随我高興,也随你願意。
都不過是玩物而已。
”
“你那麼驕傲,怎麼會将她們放在心上?
她們是我的人,可她們何曾不是你的人?
”
太子覺得自己的眼睛又怕酸痛,便揉了揉眼睛,“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哭過了,哭得太多的話,會被人笑話,說我這個儲君太過于軟弱。
隻有你!
隻有你啊趙明溪,你是見我哭過最多次的人,你說過你不會笑話我,所以我在你面前才從來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你這個人,怎麼忽然就這麼沖動?
那麼多次了,那麼多次,咱們都死裡逃生了,咱們都安然無恙了,命多保貴啊,這是你說的,現在你自己把這話不作數了呢?
難道你的命突然就不值錢了嗎?
還是如今,就連在你眼裡,我一樣都變得不堪了?
你也覺得我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被女人捏在手心裡耍得團團轉是麼?
”
他說着說着忽然哭了出來。
“趙明溪,你是母後選定了給我的,當初成親的時候,你明明說好了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好我,不離不棄。
現在是你違約了,你竟然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你忘了當時說的一切了,你全都不管了麼?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子一個人坐在原地,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隻覺得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好像好像這個天,永遠也不會晴朗,而那個人,躺在裡面,永遠也不會再睜開眼看自己一眼。
“趙明溪啊,你是我的皇後啊,我早就已經允諾給了你這一點,眼下是是你讓我沒有辦法兌現承諾的,以後……”
他似乎是想說什麼狠話,可頓了半晌,卻隻剩了一聲長歎,“以後,誰陪我來看這大好的江山?
為什麼?
為什麼你與母後都要這樣對我?
這偌大的宮裡,就剩了我一個人,你們都直接放手不管了,根本就不管我了。
那我獲得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治國理事……多難啊!
我該去問誰?
我該相信誰?
”
他終于大哭了起來。
“你這是對我的不負責任,我以後要怎麼辦?
我知道,所有人都覺得我很蠢,都覺得我這個太子無。
,我自己心裡全都知道。
我也知道他們都沒有說錯,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已經不是太子了,也早就已經被老三拉下了水,這一切本該是你陪着我一起的,你現在讓我去找誰呢?
”
天色越來越暗。
終于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
隻有外面的雪光透進來,微微微微朦胧的白。
門外幾個伺候的宮人根本不敢進來,隻敢在一旁暗暗的着急。
殿下再這樣坐下去,身體也該吃不消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了。
“哎喲,長郡主您可來了,快去勸勸殿下吧!
殿下再這麼做下去,真要受不了了。
”
這裡的郡主,并不是慧敏郡主。
而是在這個東宮中好像已經被遺忘,很長一段時間的郡主。
她是趙明溪的女兒,也是太子的長女。
曾經她也非常受寵愛,可惜在東宮一直沒有長子的壓力下,以及皇子之間的争奪之下,這些寵愛便漸漸地消失了。
而郡主在一天的長大之中,也看懂了父親眼中的無奈。
母親隔着教育她,沒事不要出來瞎晃悠,身為一個女兒,就好好學學貞靜賢淑,不要在父皇跟前讨嫌。
長郡主非常乖巧聽話,一般情況下,甚至都不會在太子的面前出現。
如今的一二年間,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這并不代表她不受人寵愛,她是被母親捧在掌心裡的孩子。
隻是因為父親已經甚少來到母親的宮裡。
所以并不知道他常常相伴于母親身旁。
長郡主看起來比同齡人更成熟,雖然到如今她也不過八歲。
她在聽到宮人的話之後,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便邁着就是邁着小小的步子,一步一步走進靈堂。
“父親。
”
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讓太子回過神來。
他這才注意到一個小小的聲音,竟然是他許久不見的女兒。
“筠安,你怎麼來了?
”
他隻聽到了他自己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他猶豫了一會兒,朝那個小小的身影伸出了雙手。
長郡主也隻是猶豫了一下,便走了過去,乖巧的依偎進了父親的懷裡。
這個已然有些陌生了的懷裡。
“父親,聽說您在這裡待了許久了。
”
她的聲音帶着孩童的稚氣,卻又透露着不大符合年齡的成熟。
聽得太子心裡一陣酸楚。
“你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
為什麼父親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你了?
”
長郡主微微垂下眼睫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想着怎麼回答這個話題。
“母親說筠安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同從前一樣胡鬧,需要跟着嬷嬷好好地學東西了,所以平日裡出來得少。
”
就連這樣安慰的話語都帶着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成熟與謹慎。
太子越發心疼。
這才發現女孩的手十分冰冷。
“你怎麼穿得這樣少?
是伺候你的嬷嬷不周到嗎?
”
“沒有。
”長郡主輕輕的搖了搖頭。
“嬷嬷是母後精心挑選的,一直以來都十分盡心盡力,隻是我出來得急忘了加披風了。
”
她這麼說太子才發現她确實沒有穿披風,不由嗔怪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怎麼這樣不注意?
這還叫沒有伺候不好。
”
長郡主便又沉默了,抿了抿唇才再一次開口道:“嬷嬷知道我心急,所以才顧不上。
”
太子看着她,這才注意到女兒較他上次見到已經長開了不少,眉眼間竟十分像她母親。
尤其是那抿唇的樣子,好像在思考着什麼事情,和趙明熙幾乎一模一樣。
他的心又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下意識的開口問道:“筠安,你怪父親嗎?
”
長郡主沒有說話。
實際上她知道他該怎麼說,剛才來的時候嬷嬷已經教過她了。
可是她發現他說不出口。
她的心裡有怨,很深很深的怨念。
若不是父親,母親怎麼會躺在這樣冰冷的棺材裡?
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她們還坐在一起說起将來的日子,母親給她看親手給弟弟縫制的小衣。
明明是所有人都說母親懷了個弟弟。
她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不相信。
她知道父親不喜歡她。
因為她是個女孩。
可這并不是母親的錯,母親也曾說過,父親并沒有真的責怪她。
那麼為什麼這一次父親就不相信母親不願意支持母親了呢?
小年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長郡主不是很清楚。
但她知道父親被騙了,他更知道的是母親一定也被騙了。
她想知道更多,可她縱然是長郡主手裡卻沒有任何的權利。
更何況她還隻是個八歲的女孩。
所以她還是開口了,“怪的。
”
太子微微一愣,臉上有些錯愕的神色,但卻随即收緊了手臂将女孩摟在了懷裡。
眼淚一顆一顆落進女孩的脖子裡,太子哽咽道:“對不起呀,對不起。
”
長郡主沒有哭,她隻是輕聲問道:“父親你相信母親嗎?
你相信我嗎?
”
太子沒有說話,不是因為他無法回答,而是他說不出口。
“父親,我知道一些事。
”